貨幣存量與股市-思台湾未來 | 林長東

在股票市場近40年,從早期不到百家上市公司,到現在一千多家上市櫃公司,從以前隨便一點大資金,就使個股漲停或跳空鎖住,到現在長榮配70元現金,都無法收紅!

其中奧秘,無非就是資金與股票的供需關係已經逆轉。以前是太多的錢,追逐少數的股票,所以曾經阿貓阿狗都上百元,民國七、八十年代,連中福紡織都曾180元以上,華新更曾以100元現金增資,大家爭著要!而去年華新現增30元,公司還費盡心機,才完成!

所以經過幾十年,台湾的股票供應量太多太大,而經濟發展不理想,中產階級財富增加不多,或說基本不動產略有增加,但可供投資的現金個別存量,恐增長有限!

尤其以前戰後出生,最有經濟實力的一代逐漸老去,退出江湖!新的中生代已很少有大資金進出股市,所以如今台湾股市愈來愈牛皮,本益比被壓縮的不成人樣!完全是一幅沒有前景國家的鳥樣!

請問,孰令致之?從民國79年12682下來,走了幾十年才在這兩年突破,可憐啊!人家道瓊經過2008後,都已3萬多點,台湾到底在幹什麼?!

顯然是台湾的政經環境出了大問題,以致國際資金無法給予更高的評價,即使最有兢爭力的公司,本益比頂多十幾倍!因此,除了國民所得提昇牛步外,就是台湾的國家治理,及對外部環境的處理,令全球投資機構裹足不前,尤其去年外資更是賣超五千億左右,台股如何能好!?

期待台湾經過多次政黨輪替的教訓之後,百姓能够好好反思,什麼才是您真正想要的政府,或執政團隊,才真能帶給您幸福與希望的未來!

思之!慎之!祝福大家。

憶採筍思母親 | 石文傑

故鄉「竹山」望文生義,好竹連山,竹多,筍也多。每年清明前後,是桂竹筍產季,家家戶戶都忙著上山採筍,故鄉的人稱「找筍仔」。

現在住在鶯歌的我早已不諳採筍,也無處採筍,但是季節一到,我和內人一大早就會到住家附近市場尋找,若沒有,就轉去三峽市場,甚至遠征桃園三民或復興鄉,好在往山區往往能有所穫。

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是大清早背起加志袋,就往山上衝~找筍仔,她常為了要採滿筐給家人吃個過癮,不自覺就爬過一山又一山的桂竹林。父親因為不放心母親單槍匹馬,常要我們孩子跟去做伴。但小時候,好不容易有一個星期假日,從被窩裏被挖起來爬山,很是心不甘情不願,往往邊走邊抱怨,甚至在山上裝神弄鬼裝鬼叫嚇嚇母親,以期早點下山,現今回想起來真是不孝。

母親常為了一根竹筍,攀爬至峭壁旁或雜草間,命懸一瞬間,明明已經滿滿一籮筐,母親還捨不得放棄,非得滿簍滿筐壓得紥紮實實才肯下山。當時年幼無知,眼睜睜看著母親負重彎腰駝背,攀爬滑行,也不知多分擔一些。

如今自己年事已高,雙親也早已不在人世,兒時場景無法重現,每當想起總是淚眼汪汪,往事如煙,只有留下無限懷思…

世新社會服務團50週年慶 | 藍清水

今天懷著愉悅的心情回到母校世新大學,參加世新社會服務團50週年團慶。

民國六十一年寒假,我以一個人之力四處奔走,獲得先嚴支持800元,崇友電梯創辦人唐松章先生捐助1,200元,湯蘭花捐款1,200元,當時新竹縣長機要秘書周清治學長,設法從縣政府以統籌分配款撥給我們6.6萬元(這在當時可是一筆大錢啊!),籌辦了全國第一支大學山地服務隊,團員有32名,在新竹尖石鄉的新樂及尖石國小進行了半個月的服務。期間中央日報駐新竹記者陳玉真學姊,為我們安排了兩次電視的採訪及多篇的新聞報導。返校後,課外活動組組長簽報我兩個小功,成舍我校長改披為記大功兩次,所以我畢業的時候共記了四個大功。

服務隊結束,回到學校後,我用結餘款2.6萬元創辦了世新社會服務團,沒想到一晃眼,50年過去了。50年裡,有許許多多充滿服務熱忱的世新學弟妹投入這個社團,所以這個社團才能傳承五十年而仍能依然存在且活躍。這個社團還培養了許許多多在各行各業的傑出人才。目前分布在全臺灣和國外,今天出席的人多達400多人,且有多位特別從國外趕回來參加團慶的團友,心意感人啊!

餐會後,參觀剛於去年底完工的LED智能影視基地。這個影視基地的設備,全世界的大學只有南加大和世新有,在亞洲影視界也排名前二、三名。這不但可供學生實習,由於設備與國外同步,所以有許多電影、電視、廣告都來商借,且在外界借用時可以在旁邊觀看,可擴大視野與觀察不同導演、製作的手法,相信畢業學生可以在影視界獲得重用。看到學校不斷地進步,身為校友,與有榮焉!

臨別,大家相期60週年要再聚!

 

換了人間的《悲情城市》 | 黃國樑

《悲情城市》修復重映,但已換了人間。

昨夜第一次看了。當年上映時我何以未看?很長時間裡我都忘了原因。如今找出來了,原因是:我在服役中。那年甚至因為發生天安門運動及「風波」,整個部隊一度提升到三級戰備。

現在看,由於政治禁忌早已打破,觀者恐覺毫不稀奇。但若察看當年上映時空,解嚴不過兩年多,國民黨仍黨政軍特一把抓,即可想見它打破了許多政治與言論的尺度與界限。

二二八與白色恐怖的一切公開探討,都是蔣經國已然故去之後。而悲情城市算是衝破藩籬的先驅與前鋒。

然而片中仍可看出許多當年圍獵、拘捕異議者的荒誕,以及它所透露的時代悲劇性。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隔閡,其實是台灣這座島嶼被冷戰撕裂的特殊情境下的產物。

二二八事變是二戰戰後的世界格局分配、與國共內戰的一個支系與細流;由於冷戰爆發,而國民黨在內戰中頻仍失利,台灣的物資與經濟亦成供輸內戰的支援系統,導致了官民的矛盾與仇恨,並在仇恨上憑藉一樁查緝私煙的社會性案件,迅即擴大為全島的「叛亂」。

這一當時國民政府所謂的民變中,共產黨扮演了一定份量的角色。蔣介石派軍隊抵台所要清剿的,其實就是以共產黨支持的左翼民兵為主要對象,特別是在埔里頑抗的二七部隊。

侯孝賢在這部片中所透露的,就是上映當年仍然不能暢所欲言的左翼思潮,對白中不經意流露的馬克思主義、國民黨及其附庸的腐化,諸多異議者對於所謂的「祖國」的嚮往,尤其是女主角寬美的哥哥寬榮所要向民眾啟蒙的思想,其實都是紅色的。

但這部片因此也必不受如今已在朝上的民進黨的待見。因為他們早已解構了真實的歷史,用自己的片面意識形態,重建了一個以外省人屠殺本省人為核心要旨的版本。甚至連李登輝時期的行政院二二八官方報告,都要稱當時死亡達兩萬人之譜;但最終請領國家補償金的人數,累數十年之久,都不到千人,即可見出此一人數之荒謬。

侯孝賢以其獨特的鏡頭運用,為那個時代框定了一種懷舊的氛圍,縱使那一氛圍畢竟是肅殺的,但畫面裡的人物,彷彿是真地回到了當時,卻又恍然是對於當時情境的不確定的描摹,因為資料、敘事者的闕如與依然高壓的空氣,這一整條故事線都是充滿了類意識流的追憶色調。

但最終給人留下的,就是一種悲愴感。不僅被捕殺的受難者與家庭,又或是倉皇地抓捕人民的統治者,都在這一封閉的島嶼上被時代所窒息,並最終以相互的仇殺,作為它們無端的出口。

知行知變見智慧 | 許川海

在此資訊氾濫知識混淆的當代,一項人工智能興起,剝奪人類生存權的威脅被發現,許多人對此發表不同見識,談到某些人可能失業的危機,某些事業生機的轉變,以及其他變化和應變。這屬於人類技能和智能的挑戰,也是生活和生存的挑戰,正在考驗我們警覺變化能力和應變的智慧!你可有察覺?是否會嗤之以鼻?還是會擔心?可有應變和脫險的措施?會怎麼預防與運作?

最近讀到ChatGPT的報導,知道AI正在替代人們做事,在不久的將來,將取代人類的工作,拿走人們謀生的職場和生計。名人李開復更明確地指出,最可能被取代的工作有:一、電話行銷員或電話銷售;二、客戶服務;三、倉庫工人;四、出納和運營人員;五、電話接線員;六、出納員和收銀員;七、速食店員;八、洗碗工;九、生產線質檢員;十、快遞員。這看來沒什麼,一九九一年我在美商台灣分公司服務時遇裁員,被拿掉的有財務長和財務部,秘書、總務、接線生和內勤人員,比照之下似乎沒多大差異,但是再看下面論述又不同。

李開復又說:有些工作看上去是金飯碗,其實危機四伏,包括:1. 銷售與市場研究;2. 保險理賠員;3. 保安人員;4. 卡車司機;5. 消費者貸款受理人;6. 財經和體育記者;7. 記帳員與財務分析師;8. 水果採摘者;9. 專業投資人員;10. 放射科醫師。這一下關聯性和想像的許多工作,都沒人會給付薪酬,那人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自救?看來只有挑戰自我的智慧,怎麼應變、創新和轉型?

人無壓力、近憂、受困、失敗、挫折、疑惑、遭遇、挑戰、不便、不滿等,不會觸動腦筋,不會滋生智慧,不會創新、應變和轉型。順著知識智慧流程,知道物品有些什麼功能,能做些什麼事,是怎樣製作而成,再辨識它有什麼不如人,有什麼不能做,因知而識,就可以規劃,如何改造創新,或用它做些甚麼工作,淘汰些甚麼人或事,找到自己應變的路。轉換到其他的人事物,轉型的概念油然而生?人各有各的知,由知而識,再與別人交流見識,同樣也能創新智慧之路。

想到自己的工作或事業,不久的將來可能會消失,是否想到該如何轉型?如何改造自我能力和轉換自我的生存空間?譬如自己所接觸的生意和市場,可有相關可做的商品?於是傳統電腦有了工業電腦的產製和創新;譬如產製手機與平板電腦,看到退休老人賦閒在家無事可做,是否想到設計一款高齡專用平價工具,轉型做高齡用品生意?轉型是轉換市場,變更服務的對象,只是需求稍有變化,得重新定位商品和服務,不能死守一個窩一條路不變。

工作消失了,但需求還在,只是被工具取代了。總機或接線生不在了,你是否經常被銀行、機構或單位的電話答錄機惹怒?過五關斬六將層層地按鈕,最後還得乾等電話中的服務員接聽?我們會想到常聽的字眼「升級」,既然需求還在,只是被工具取代,那麼我們只要把工作升級,把品質和服務提升,再創新工具、創新工作、創新服務、創新通路,是否會有生機?被取代或霸佔的需求或市場,不都還在?創新或轉型只是變易,挑戰我們的智慧,運用我們大腦思考,經營我們的知識,人工智能就不能完全搶走我們的工作,畢竟人類的大腦只用了80%!

ChatGPT

我看桃園忠烈祠事件 | 藍清水

桃園忠烈祠是日據時代神社,民國七十四年預計拆除,得標的公司負責人認為神社建築甚美,具有保留價值,後經桃園縣政府邀集林衡道等古蹟、史學家、建築師等勘查討論後,予以保留,仍保留為忠烈祠,供奉鄭成功等民族英雄與抗日烈士英靈。這種作法既兼顧了歷史建築的保留又作為祭祀民族英雄的神聖空間,確實是兩全的做法。

民進黨執政後,為了「去中國化」,先是否定劉銘傳是臺灣現代化的前驅,將歷史直接對接日本殖民時代。各地日式建築花大量公帑予以修復,甚至已經毫無痕跡的都照圖重建,如:桃園大溪中正公園的相撲場,以及為父親為西來庵案(噍吧哖案、余清芳事件)屠殺臺胞數千人的警察的湯德章律師蓋紀念公園。這種無視日本人屠殺臺胞,卻只清算國民黨殺人的轉型正義,令人不解。

桃園忠烈祠是全臺日本神社保存最完整的,是學者專家考量歷史事實兼顧民族尊嚴的較無爭議的決定。不意在鄭文燦任內,文化局修改管理辦法,讓得標廠商可以依己意安排空間使用與舉辦活動。廠商便從日本迎來天照大神讓市民膜拜。民進黨政府全面美化日本殖民政府在臺灣的種種作為,卻刻意遮掩日本殖民政府對臺灣的大屠殺、資源的掠奪和人權的剝奪,促成了臺灣的哈日潮。天照大神於是成為一個有日本風味的景點,吸引不少人前去膜拜並拍照打卡。

如今,桃園市政府要求廠商將日本神送走,燈籠拆除,讓忠烈祠回歸到民國74年保留下來的初衷。沒想到有民眾以違反憲法保障人民有宗教信仰自由為理由舉牌、掛布條抗議,民進黨的立委黃世杰且認為此舉為消滅桃園文化,不知黃立委的桃園文化指的是甚麼?

二戰後,民族國家興起,所有殖民帝國不得不放棄殖民,而被殖民國家均以被殖民為恥、為痛,無不將殖民餘緒予以剷除、摧毀。如:被日本殖民35年的韓國,不但將神社等日本建築拆除盡淨,甚至將日本在韓國的總督府炸毀,其所顯現的民族氣節可見一斑,而臺灣島民卻仍懷念日本殖民。

心理學有所謂「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是說受害者支持加害者,為加害者美言,甚至愛上加害者。日本殖民臺灣50年殺害臺灣人達40幾萬人,難不成臺灣人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耶?

面對國際應該明辨是非 | Friedrich Wang

筆者自認為是一個中間偏左的自由派,相信人類的自由意志,沒有敵人;只反對無知、愚昧、兇殘、反文明與不正義的行為。

所以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值得被一味否定,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值得被永遠歌頌。我們學習為人,不就是為了明辨是非?筆者不會去一味地反日。在大陸的時候會告訴學生,日本當年對中國做的事情,實際上就是當時帝國主義一貫的手法,英國、俄國,甚至美國,也都對不同的對象做過,俄國對中國的殘酷不在日本之下,那今天大陸為什麼這麼多人要親俄?

一般人更故意忽略兩件事:日本雖然對中國沒有賠款,但是當年田中角榮與中國大陸正式建交之後,於1973年開始提供長期低利率貸款,一直到2012年,整整40年支持中國的經濟發展;另外,日本從1976年也開始每一年免費提供大批的疫苗給中國大陸,包括肺結核、百日咳、麻疹、白喉、各種流感等等,每年提供的總數都不低於8億支,一直到2010年。

請問,今天大家不斷地數落著日本當年的可恨,那些歷史的確是非常讓人感到可恨,但是對於這些長達40年也就是兩代人的各種支持,我們為什麼要視而不見?更不說日本從1979年之後,開始提供大量的獎學金,給中國大陸的學生留學之用,這些是不是我們也都要故意忽略?這些經濟上的援助以及提供免費疫苗,讓多少人脫離貧困,讓多少孩子可以克服疾病而活下來,我們不能夠裝作不知道。

一味地數落別人的罪惡,其實是一種心態上弱者的表現。今天的中國,應該要更有自信,有更宏觀的眼光去看待過去的歷史,而不要一直困在過去的受害者情結當中。我們要把是非弄清楚,比如說日本在中國過去所犯下的罪孽,我們必須用史料實事求是地考證清楚。日本過去在兩岸的土地上所留下的殖民印記,例如像桃園的所謂神社當然就必須清除。這些事情必須清清楚楚,不能夠狡賴。

就像今天的台灣社會欠缺思考能力。中國大陸在國際上不輸出饑荒,不製造戰爭,不建構永久性軍事基地,對第三世界國家提供各種的優惠與貸款,甚至時常把這些國家積欠的負債一筆勾銷,並且協助他們進行各種基礎建設。而最近又促成了伊朗跟沙烏地阿拉伯的和解,這些都是對人類文明與地球的和平的卓越貢獻。台灣人,又有多少人知道,並且願意明辨是非?

今天,面對西方社會的圍堵以及各種封鎖,導致局勢緊張,雖然中國大陸不是完全沒有責任,但是這裡的基本原因,還是在於歐美要維護自己的霸權,我們翻開歷史就清清楚楚。

為什麼號稱高等教育普及的台灣社會卻沒有這個思考能力?這很值得我們去思考。

再說一次,筆者沒有敵人,唯一要反對的就是無知、愚昧、兇殘、反文明、不正義的行為。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做一個清醒的人。

開車去鋼鐵城 | 張復

將近入睡的時刻,房子裡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
他來美國還不滿半年的時間,從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
他拿起話筒來,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更添增了他緊張的情緒。

「請問周武昌先生在嗎?」他聽到對方這麼詢問。
他說,他就是周武昌。
「真不好意思突然打電話給你。」對方說他的名字是蔡仲庚,匹茲堡大學中國同學會會長。「今天我從外國學生顧問那裡得知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學校新來的同學胡玲玉不知什麼原因吞食了起碼半瓶的安眠藥。沒有人曉得她怎麼弄來那麼多的藥丸。下午我陪同顧問去胡玲玉的研究室開啟了她的書桌抽屜──在平常的狀況我們是不能這麼做的,可是這是特殊的狀況──總之,我們在那裡找到了幾封來信,其中有一封是你寄給她的。冒昧想確定一下,胡玲玉是你的朋友吧?」
他說,他和胡玲玉是小學同校但不同班的同學,在大學則是同校但不同系的同學。他接著說,也許他可以猜想一兩個為什麼她會這麼做的原因,但他並不真的那麼瞭解她。
「噢,請不要誤會,我不是來打探消息的。我打電話給你,是想求求你幫我們一個忙。」
他說,如果他幫得上任何的忙──
「說實在話,我們已經束手無策了。」蔡仲庚不等他講完就繼續說:「我問過今年剛到學校的留學生。沒有人認得胡玲玉,也沒有人有機會與她交往。」

他的腦子閃過第一次看到胡玲玉的樣子。那時他剛從南部轉學到北部去。他的同學指著她的背影告訴他:「這就是一班的玉皇大帝,沒有人考試考得過她。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轉到一班去,看看你能不能考贏她。」他回說,為什麼他要轉去一班?「只是想跟你說,沒有人不怕她,也沒有人太喜歡她。」這時候,他看到胡玲玉轉過身子走進一班的教室去。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看到她紮著馬尾巴的辮子,還有她白晰的臉孔,上面帶著一種似乎相當滿意自己的神情,但不是那種看了會讓人感到畏懼的神情,他覺得。然而他很高興沒有被分派到一班去。他還在南部的時候就聽人說,北部有一些好學生真不是蓋的,任你怎麼拼也拼不過他們,沒想到他在這裡碰到的居然是一個女生。

當他掛上電話,妻子問他是什麼人打來的。他嘆了一口氣說,有人從鋼鐵城打電話給他,問他能不能過去慰問在那裡尋短見的一位女同學。然而他說,他並沒有立即答應對方,只說會看看有沒有辦法在一兩天內趕過去。妻子的回應卻讓他感到意外。她說,一個人在美國做出這樣的事,卻沒有任何親人在身邊照應,蠻叫人同情的。他問妻子,可以陪他一起過去嗎?妻子說:「可以呀。但如果你想自己一個人去,我也不反對。」他回說:「妳開什麼玩笑。」

第二天,當他坐在辦公室裡,突然失去了前往匹茲堡的想望。他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讀書,一面聽同樣是助理的高年級研究生以老練的聲調為學生解釋習題解答。他聽到他們直接呼喚學生的名字,顯示這些學生已經出入這個辦公室好多次。他自己從來沒有任何學生前來求助兩次以上。如果不是他在班上的課業不比其他同學差,他會擔心自己很快就失去這個工作。

他打開幾乎空無一物的抽屜,想到胡玲玉的抽屜裡竟然存放著他寫的信。出國以前,他在留學生講習會上碰到了胡玲玉。那天她顯得神采奕奕,主動跟他打招呼,並且問他要去哪個學校,接著她把自己要去的學校告訴了他。「鋼鐵城並不是頂尖的學校。」胡玲玉說:「可是在美國的第一年你不能期望立刻上最好的學校。我到了那裡還會繼續努力。」她沒有說她會繼續努力什麼,卻囑咐他到了美國以後寫封信給她。「信寄到我的系裡就好。我還是同一個系,不像你改了行,變成理科學生,乖乖隆地咚!」

他感覺她只是在嘲諷他,但到了美國以後仍然寫了封信給她,把自己的地址和電話都附在信上。然而隔了好一段時日,他都沒有收到她的回信。現在他開始感到好奇,除了他以外,還有什麼人曾經寫信給她?為什麼蔡仲庚不跟那些人聯絡,卻找上了一個並沒有收到她回信的人?

中午的時候,他獨自坐在活動中心外面的陽台上,開始吃妻子為他準備的三明治,同時看著剛下課的大學生從前面的廣場穿梭而過。看到這些充滿了活力的學生會帶給他一點雀躍的感覺,讓他暫時忘記自己不明確的未來。妻子說,她今天中午要跟一位系主任面談,看看是否能在他們的系裡旁聽一兩門課。她本來在華府的一間大學獲得了獎學金,到了那兒卻發現學校並不提供宿舍,當地的生活費又高得嚇人。他沒有責怪她變得那麼消極。自從在國內遭逢一樁政治事件,他和妻子都覺得他們原先就讀的學科已經沒有任何前景可言。他囑咐她搬過來與他同住,看看這裡有什麼其他出路可尋。考慮幾天以後,妻子答應了他。現在他們兩個人共用他的助教獎學金,勉強還能過活。至於未來會出現什麼問題,特別是財務方面的問題,他已經懂得先將它們置諸腦後。

他看到兩個大學生向廣場跑去。一個人很快停下來,另一個人則跑到廣場的另一邊,然後回轉身來,把手裡的飛盤扔擲給前一個人。就這樣,飛盤從這兩人的手中飛出又飛回,好像從來不做其他的思慮。

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他感到自己也是個充滿活力的學生。他在文學院的迎新會上遇到了胡玲玉。那是晚間的時候,在二樓的一間大型教室裡布置了一些彩帶、彩球與壁報,還放置了一些數目不算多的小點心,任由還有機會看到它們的人取用。那天出席的老師與學生很多,人群很快擴散到教室外。從面對草坪的窗口,他還可以看到另一邊的走廊也聚集著一小撮、一小撮的人,站在點亮了燈的辦公室外面。他準備離去的時候,胡玲玉走到他的身邊。

「真不簡單,會在這裡看到你。」她說:「如果你不是文學院的學生,我就不想繼續跟你講話了。」他說,他確實是文學院的學生,而且早在聯考的放榜單上看到她也在同一個院裡。她點了點頭,繼續說:「我對理工科就是沒任何好感。太多人想擠進那些科系去。我覺得我們社會缺少的其實是能夠為文化奉獻心力的人。」

當人群顯得稀疏的時候,胡玲玉問他願不願意陪她走回宿舍去。走出了文學院大門,胡玲玉向他解釋,她的父親在那年暑假去世了。她母親帶著妹妹和小弟搬去台中暫住在舅舅家,這是為什麼她不得不住進學校的宿舍裡。

這是他第一次走在晚上的校園裡。位於不遠的活動中心傳來了練習吹喇叭的聲音。相同但不完整的曲調一遍又一遍地傳過來,似乎在考驗人們對音樂的忍耐力。他們很快走到胡玲玉的宿舍,團團圍繞著這建築的高牆提升了外人對它的想像力。「假日早上還有好多男生站在這裡排隊呢。」胡玲玉說:「下次你再來的時候就曉得要站在哪裡了。」他回說,他並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人。「你認得我呀!」她顯得有點不高興地往大門走去。

如果妻子詢問他,他會說那是他跟胡玲玉僅有的一次交往。事情也確實如此。而且,他不需要跟她交往就能夠聽到她的林林總總。現在人們談論的不是她的成績,而是她的才智。「她可以在幾天裡讀完別人一整學期才讀得完的資料。在討論會上,她還能揪出別人論點的疏失,讓說話人當場下不了台。」他開始感覺自己並不是她旗鼓相當的對象。尤其當他跟一個剛要好的女孩走在一起,偶爾看到她從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過來,臉上帶著一種他以前所不熟悉的表情。一種畏懼的感覺會突然跑進他的心裡,就像他的小學同學所感覺的那樣。

那天回家時,妻子在車上告訴他,她約談的系主任說,她不需要同意就可以去旁聽她感興趣的課程。然而去聽課以前,她最好知會授課的老師一聲。妻子覺得自己做了一項突破,他也樂於相信如此。他問妻子,還想不想去鋼鐵城,把不愉快的事暫時拋諸腦後。妻子說,她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但只要他想去,她願意奉陪。

晚上,他撥了一通電話給蔡仲庚。對方聽到他隔日就能趕過去,感到非常欣慰。如同上次一樣,蔡仲庚不等他把話講完,就急著把新得來的消息灌輸給他。蔡仲庚說,他們的學生顧問看到胡玲玉的抽屜有一兩封信來自加州大學的一位教授的來信,就主動打電話給他。然而那位教授說,他與胡玲玉討論的是她申請入學的事情,詳情他不能對第三人透露,而且很快就掛上電話。

他的腦際突然劃過一道火花,立即問蔡仲庚那位教授的名字。蔡說,學生顧問並沒有告訴他太多細節。他又說,醫院的護士告訴他,胡玲玉吞下的安眠藥其實不足以致命,可見那是她在一時衝動所做的事。「我把這些資訊告訴你,是要讓你知道,有老朋友來看她一定能夠幫忙她回復正常的情緒。」

掛了電話以後,他突然感到非常氣憤。他把自己聽到的話轉告給妻子。「為什麼別人都袖手旁觀,我們卻要老遠趕去那裡?當年我們系裡發生事情的時候,有人來慰問我們一聲嗎?妳被拔除助教職位的時候,有人為妳說過一句話嗎?」妻子沒有回答他。她可能不願意回想傷心的往事,或者不覺得他們的遭遇可以與胡玲玉的情況混為一談。

他計畫在第二天下午上完課以後,就直接開車去鋼鐵城。他與妻子約好在學校對面的A&P超市會面,在那裡他們可以購買一些食物放置到車上。站在A&P的付費隊伍上,他想起高三放春假以前,班上同學發動了一個自行車之旅,目標是環繞北海一周。「旅行回來我們就要好好讀書,準備大學聯考了。」他們這樣交代自己的行為。現在他覺得自己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當車子駛離他們所居住的城市(Raleigh),他開始覺得即使在匆忙中跑這麼一趟行程也是值得的。起先他們在路上看到的是千篇一律的景觀。等到這條公路合併到I-95以後,城市的景象出現在路的兩旁。大型的廣告牌豎立在路邊的空地上,一排排的房舍躲在稀疏的針葉林背後,偶爾還有高聳的建築物站在坡地上,像是在監視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到了Richmond,他感覺他們的公路彷彿從半空中切入這個城市,把已經點了燈的街道甩到它的下方。這樣的景象讓他感覺,這可是第一次他開進了他以前所認識的美國。

然而城市的景象很快又讓位給單調的景觀。過了好一陣子,華府的名字才出現在看板上。他以為他們起碼可以在那兒看到以前在照片上看過的畫面,然而他們的車子很早就駛離I-95,轉入城西的環城公路。他不再看到燈光照射的廣告牌或閃爍著燈火的建築物。路上的車輛也逐漸在減少,四周變成一片漆黑,他不敢貿然從任何出口駛出公路去,這讓他打算停歇在華府吃晚飯的想法落了空。然而妻子說不要緊,車上還有足夠的食物。其實他並不感覺餓。在那次北海一周的旅行中他也不感到餓。中午休息時,他們把腳踏車推到海灘上,那裡一個人也沒有。冬季的臺灣海峽卻不平靜,凶猛的波浪不停地拍打黑色的礁岩,發出嚇人的聲音。有同學從袋子裡掏出事先為大家準備的零食,但他並沒有接過食物。

當賓夕法尼亞的名字與州徽出現在看板上,他知道他們已經駛離人口稠密的區域。收音機裡播出的鄉村歌曲開始逐漸減弱,最後完全被「絲、絲、絲」的聲音所取代。他想告訴妻子,他已經找不到任何電台,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現在他們的處境跟那時的北海之旅越來越相似:即使想走回頭路也不比繼續向前行來得划算。他記得,當他們快接近基隆的時候,天開始下起雨來,這是沒有人事先料想到的情況。每個人只能自顧自地繼續往前騎,期望目的地很快出現在不遠的前方。騎到一段下坡路的時候,有人呼喊他的煞車不靈了。其他的人只能建議他用推車方式往前走。不久,所有的人都改用這種方式繼續往前走。

他們已經在這條公路上行駛了好長一段時間。鋼鐵城的名字終於出現在高速公路的看板上。他實際上所看到的字眼並不是鋼鐵城,而是匹茲堡。然而當他提醒妻子自己的發現時,卻使用了「鋼鐵城」這個名字。他找到一個休息區把車子停下來。蔡仲庚囑咐他快接近匹茲堡的時候打個電話給他。接電話的人正是蔡仲庚,顯示他還在電話旁邊等待。他要他們轉到279號公路以後再打一個電話給他,他會開車去那裡與他們會合。他回到車子裡,查詢一下地圖,發現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距離279還很遠,不懂蔡仲庚為什麼要他們去那裡跟他會合。

他們重新上了路。妻子睡過以後恢復了精神。她開始跟他講話,企圖讓他保持清醒。妻子說,她已經想過,回去以後會設法在當地找個工作。這個想法驚醒了他。他反問妻子有沒有想到這會帶給她的風險。妻子說,她當然想過。然而如果她想繼續求學,勢必要給自己賺足學費。現在他明白妻子一直在思慮的是這個問題。但他只回答,等他們回去以後再慢慢商量。

前往279公路花去了他們很長的時間,蔡仲庚卻講得好像他們很快就可以到達。看板上終於出現這個公路的號碼。他轉入了這條路,感覺他們已經開進匹茲堡的市區範圍。他在一個看似酒店的馬路對面停下了車子。他期望走進店裡去,在那兒坐下來,吃點東西,等待蔡仲庚來跟他們會合。然而他開了門以後看到的只是一個即將打烊的店鋪。更令他失望的是,沒有人出來接待他,他也找不到公用電話。

重新回到馬路上,他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一個電話亭。蔡仲庚一接到電話就問:「怎麼會這麼久,是不是找路有困難?」他聽到這話,感到更加光火:「我們原來已經很接近匹茲堡的東邊。為什麼你要我們繞那麼遠的路到西邊來?」蔡仲庚停頓了一下才回答:「你們從東邊來?」當然啦,他說。「唉呀,我真該死。我一直以為你們住的地方在我們西邊。」蔡仲庚問清楚了他們的所在,說他立刻開車去會他們。

他掛了電話,看看手錶,發現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多鐘。就在他跨過馬路的時候,覺得有東西飄落到自己的頭上。他抬起頭來,發現天上竟然飄下了雪花來。在路燈裡遊盪的雪花看起來特別顯眼,這帶給他一種莫名的興奮。原來匹茲堡的深夜會飄雪,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即使是開車經過這裡的人。然而當他走回自己的車裡,雪花已經消失了。這似乎只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告訴妻子自己的發現。

蔡仲庚的車子很快出現在馬路上。他一打開車門就發出長串的道歉聲,並且要他們跟著他的車往回路開去。在轉身以前,蔡仲庚又對他說:「剛才我在電話裡忘了跟你講。胡玲玉知道你們要來匹茲堡,顯得非常高興,說如果她不是在醫院裡,一定會親自下廚燒飯給你們吃。」不知為什麼,這句話突然在他的心裡激起一種感覺,一種許多年來都沒有出現過的感覺,好像他能夠在蔡仲庚的臉上看到她說話的表情,就是那晚他在迎新會上所看到的表情。

他尾隨蔡仲庚的車子行駛在這條看起來相當沒落的街道。這令人感傷的街景讓他想到自己大三時度過了一段難過的日子。他曾經在中午的時候有意無意騎車經過女生宿舍,看看會不會巧遇胡玲玉,問她是否願意一起去吃中飯。那時候的胡玲玉正處於如日中天的階段。他的朋友告訴他,她從一位加州大學來的訪問教授尋找到新的研究方向。「別人都說他們的關係不止於師生情誼。我不會這麼想,只覺得她不需要這麼早就決定自己一生的方向。」他的朋友說。現在他覺得當時應該勤快一點,直接去宿舍找她,聽她談談自己的近況。這也許不會改變她今天的處境,但起碼讓他們見面時有話可說。

他的車子已經行駛在匹茲堡的大街上,他卻沒有抵達一個目的地所該有的興奮感覺。這就跟那天北海之旅的末尾一樣。當基隆終於出現在點起了燈火的山腳下,他們發現這個城市正下著滂沱大雨。每個人都顧不得同行的伙伴,也顧不得煞車系統是否靈驗,只一味地往下坡滑行而去。現在他感覺自己正在做同樣的事情。他開始感到倦怠了,神志也有些模糊不清,只希望能夠及早走進房子裡,喝一碗熱騰騰的湯,洗一個熱水澡,然後倒在床上睡去。

也許人生只是無休止的忙碌,中間偶而會發生一次脫軌的行程,就像那次的自行車之旅。然而你很容易審視自己的過去,卻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尤其是在這陌生的國度裡。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不管明天他能夠跟胡玲玉說什麼,他們很快又要跋涉同樣的路程返回自己的居住地;而胡玲玉也很快就要出院,重新面對這個世界,這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世界。

後記:這不是真實的故事,但反映了我們那一代年輕人去國外力爭上游所面對的處境。我一開始寫的時候並不太確定自己的動機,直到今天才了然於心。因此我做了一些修改,將它重新發表。

後生可畏,旁觀者清 | 姚雲龍

她是我老鄰居馬致義老先生的小女兒。她在繈褓中我就看著她一天天長大,直到大學畢業,然後結婚生子。她嫁給一位波蘭人,跟著丈夫長年工作在德國,現在己經是三個女兒的母親。

她每年都會回台探望她寡居的母親,是很孝順的孩子。因為她是我小女兒童年的玩伴,她每次回台都會到我家來作客,可是我倆很少長談。昨天她帶著母親和她的小女兒一起到我家來探望我。幾十年的老鄰居,我先和她母親張家長、李家短聊了一陣子,最後我才側轉身和她聊起來。

「妳在德國日常家庭生活中都講德語?還是講國語?」我問她。
「都是講國語。」
「孩子們都聽得懂國語嗎?」
「聽得懂。」
「她們會不會講國語?」
「會!」
「妳這次回台己半年多,為什麼住這麼久?」
「主要是帶小女兒來多學點中文。」
「有請人教嗎?」
「有!」

話匣子打開,談到臺灣的教育,她侃侃而談。她批評臺灣的教育很糟糕,把孩子教得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她說:
「什麼叫“台語“?閩南話是“台語“嗎?客家話是“台語“嗎?都不是。閩南話和客家話都是中原話。原住民的話才是:“台語“。」

她的一席話使我非常驚訝。她還說:
「臺灣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地區,臺灣人卻不在乎!現在有成千上萬的烏克蘭難民逃到德國去,臺灣如果發生戰爭,四面是海,難民往那裡逃?」

孔子說:「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真是「後生可畏」!可是這位後生是「旁觀者清」。

願老有所終 | 薛祺雲

今晨我載內人和一位九十五歲的父執長輩前往納骨塔園區。除了提前祭拜先父母外,同時也應長輩要求,帶他檢視一下他們之前買的夫妻長生位,因為隔條窄道就在我父母塔位正對面。

他們夫婦和我父母都是年輕時期就熟識的好友。這位長輩,老家山西,解放前家族是晉商大賈。雖不姓喬,也是深宅大院,門第世家。他是看我長大的。我和他頗有話聊,聊兩岸,聊歷史,諸多共鳴。

近些年,長輩都在整理一生的回憶錄。晚上睡不著就起來修改遺囑,梳理資料。儘管腿腳略顯蹣跚,猶耳聰目明。安排身後事,可謂鉅細靡遺,事必躬親。過了九十以後,他對生命的急迫感愈發強烈。三年多前,他參加先父告別式。看到我為先父做的紀念視頻與文案後,更希望屆時自己的也能呈現如此效果,但因不理解圖像影片運作流程,偶爾與我討論。

長輩有兩男一女,長公子五十多歲,尚未娶妻,也是我們資訊同業。長輩或許認為他子女們可能無法忠實表達他希望的告別形式,希望我來操刀。這著實讓我犯難。我勸他說,先父離世前也完全沒有與我討論過相關話題,但我盡所能完成了,而且一生點滴完整呈現。身為子女不談論父母身後事,不見得沒有想法,重點是必須子女親力親為方是可貴。

我們父母那一輩隨蔣軍來臺的外省人和子女間,因為年齡差距與軍人威嚴。生活中難免齟齬。但相信做子女的都還是非常關愛父母的。一定會將父母最完美的部分呈現於眾親友間,並且傳承陽世子孫的。

在協助長輩與園方溝通一些細節後,長輩表示要增購一單間長生塔位,為他尚未成家的長公子購置的。我聽到一陣鼻酸。平常再嚴肅的老父,不僅在意自己的身後事,更怕獨身的長子未來無人送終,無所埋骨,也怕增加其他子女負擔,於是先行安排,就近照看。

天下父母心啊!他們這一代外省人,少年顛沛流離,及長多數從軍,晚年又為子女費心。自己省吃儉用,沒能享受幾天舒心日子,卻已暮年,垂垂老矣,尚且張羅自己的身後事,令人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