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女學生歷史簡說與謝冰瑩的故事 | 賈忠偉

前言:在中文《維基百科》之【謝冰瑩】詞條中~指謝冰瑩曾經參加過民國15年8月北伐戰役中的汀泗橋戰役,其實是錯誤的,因為就讀於黃埔軍校第六期女生隊的謝冰瑩,當時尚未入學,因此根本不可能穿上軍服參加北伐戰役。實際上,當時正處於國民黨的「寧漢分裂」時期,在蔣中正於上海發動清黨行動後,很多國民黨右派也宣布響應,其中鄂軍的許克祥先發動了「馬日事變」…之後是夏斗寅與楊森聯手出兵攻擊被共產黨把持的武漢政府,而謝冰瑩所謂的北伐實際上是依親共的武漢政府之命來討伐這些反共的國民黨右派,也就是說──謝冰瑩派參加的是──共產黨的那一方……

在中斷幾十年後,從民國83年(1994年/第六十七期)開始,陸軍軍官學校重新恢復招收女性學生。

陸軍軍官學校招收女性學生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朔至民國16年(1927年)2月,由親共的鄧演達(1895~1931)所主持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為黃埔軍校政治科)內、在第六期的學生中召訓過一批約200多名女學生,但在同年4月12日,蔣中正在上海發動清黨行動──史稱:「四․一二事件」或「東南清黨」(中國共產黨則稱為「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到7月15日,以汪精衛為首的武漢國民政府也通動了「分共」的決議,但直到共產黨在南昌發動──「八一暴動(南昌暴動)」後,汪精衛才開始下令封閉武漢的工會、農會,還提出「寧可枉殺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網」的口號,到處瘋狂捕殺共產黨員。原本分裂的國民黨(寧漢分裂)意外因「清共」再度合而為一(「寧漢合流」),但校務早已被共產黨把持的武漢分校則因此被關閉,女生隊自然也跟著解散。

著名的《從軍日記》、《女兵自傳(一個女兵的自傳)》…等書的作者謝冰瑩(1906~2000,原名謝鳴崗),就是在民國16年(1927年)1月考進武漢分校第六期女生隊。跟隨蔣中正清黨的腳步,同年5月,原駐守湖北宜昌的夏斗寅(1885~1951)聯合四川的楊森(1884~1977)派軍進攻親共的武漢政府。由於當時武漢的主力部隊都已開拔至河南,與張作霖的奉系軍隊作戰去了,僅剩衛戍武昌的葉挺(1896~1946)一個師的兵力(第24師)。武漢政府除命令葉挺出擊外,並決定把武漢分校學生編成中央獨立師來對抗夏斗寅與楊森的聯軍。當時謝冰瑩與期上女同學被編為政治連,分為救護隊與宣傳隊,隨部隊出征,行軍經過咸寧、嘉魚、浦圻、新堤等地(以上城市均位於湖北省),到返校為止,共34天(1927.05.18~06.20),她的暢銷小說《從軍日記》就是在那段時間內完成的,並連載於武漢的《中央日報》副刊上,後來由林語堂譯成英文發表於《中央日報》英文版副刊。(註8)

武漢分校關閉後,謝冰瑩曾入上海藝大(民國17年/1928年1月宣告停辦)、北平大學女子師範學院(1931年7月併入國立北平師範大學)讀書。從北平大學女子師範學院畢業後,謝冰瑩以售書的稿酬作學資分別在民國20年(1931年)與民國24年(1935年),曾兩度赴日,入「日本法政大學」與「東京早稻田大學」讀書,但均因為參與反對日本侵華與溥儀訪日等抗日活動,而被日本警察逮捕入獄,受盡各種酷刑,最後遭日本警察驅逐出境,但最令謝冰瑩心痛的是,日本警察還沒收了她的日記、手稿與許多珍貴照片。

另根據大陸長期致力於近現代中國軍事史暨人物傳記資料收集整理的陳予歡和陳重陽指出,黃埔軍校在大陸招收的23期學生中,畢業的女學生總數約為800餘人。除了上述武漢分校外,其他還有:抗日戰爭爆發後的民國27年(1938年),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第15期第2總隊特科大隊招收了191名女生隊學員;民國28年(1939年)秋,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三分校第16期108名女生隊學員(為「戰時工作幹部訓練團/戰幹團」改編而成);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成都校本部分兩批於民國27年(1938年)2月、3月間考入第15期女生隊共200多名學員;民國28年(1939年)初,在江西吉安入伍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16期女生隊學員,隨第三分校輾轉遷移到後方正式開學,男女合校共3,000人,其中女生300多人,經過短期培訓後於同年冬畢業;民國29年(1940年)初,招收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九分校第18期第2總隊女生隊學員,共60餘人,獨立編成進行軍事與政治訓練,2月在江蘇東台縣入學,女生隊隊長由張祖年(第三分校第16期畢業)擔任,同年畢業時還剩有24人。

【第九分校第18期第2總隊女生隊24名畢業學員名冊】

民國37年(1948年)由晨光出版社出版的《女兵自傳》,後被譯成英、法、德、日等10多種文字,是謝冰瑩一生的代表作。謝冰瑩一生有過三段婚姻,最後一任丈夫為賈伊箴,兩人在民國29年(1940年)結婚。賈伊箴畢業於燕京大學(Yenching University,1949年後遭中共廢校,校系併入其它大學,校園則改為北京大學校園)化學系,曾到英國留學,回國後就在燕京大學任教。民國37年(1948年),謝冰瑩應聘至臺灣師範學院(師範大學前身)擔任中文系任教,同時負責教授「新文藝習作」。賈伊箴則擔任化學教授,同一時間也擔任剛剛在花蓮復校的「兵工工程學院」化學教授。據統計,謝冰瑩一生出版的小說、散文、遊記、書信等著作達80餘種、近400部、2,000多萬字。代表作《女兵自傳》出版達19版之多,後被譯成英、法、德、日等10多種文字。民國89年(2000年)1月5日,謝冰瑩因病在美國三藩市逝世。她畢生文學創作數量之多,影響之大,令世人矚目和敬佩。她是中國最多產、最有成就的女兵作家,在現代中國文壇享有盛名。(同註8)

民國26年(1937年)由上海光明書局出版的《從軍日記》。謝冰瑩晚年曾經說過:「三十歲以前不左是傻瓜,三十歲以後再左是呆瓜。」也就是說,30歲以前的謝冰瑩確實在政治理念和文學創作上具有明顯的左翼傾向……翻開《從軍日記》,革命、壓迫、階級、封建、地主、資本主義、奴隸、農民、推翻 等字眼處處可見,充滿濃厚左翼色彩,和當時左翼文學作品相比,激進程度毫不遜色(註9)

◆共產黨筆下的黃埔四女傑,是指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女學員中最為突出的四個人物。分別是「神槍手」胡筠(1934年以「AB團」嫌疑分子遭共產黨殺害)、民族英雄趙一曼(1936年在東北遭日軍殺害)、廣州起義烈士游曦(1927年參加廣州暴動失敗被殺)、少將胡蘭畦(中共建政後歷經──三反、五反、胡風反革命集團而被批鬥,1994年過世)。

◆危拱之(1905~1973)──葉劍英元帥第四任妻子、張瑞華──聶榮臻夫人、曾憲植──葉劍英第三任夫人、黃杰──徐向前夫人。

(8):參見──

(Ⅰ)楊佳嫻:《成為(女)兵:謝冰瑩的軍旅書寫》(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第30期/2017.12)。

(Ⅱ)曾慶榴:《中國為什麼如此尊崇黃埔軍校:三次拯救中國,短短二十三屆培育數百位將軍的奇蹟學校》(大是文化),p221~225。

(Ⅲ)蔣永敬:《國民黨興衰史(增訂本)》(臺灣商務出版社),p213。

但在中文《維基百科》之【謝冰瑩】詞條中則指出──謝冰瑩是在民國15年(1926年)冬,投考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第六期。參加過短期軍事訓練,便跟北伐軍北上前線汀泗橋服役參戰,這記載是錯誤的,因為北伐戰爭中之汀泗橋戰鬥(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10師、第12師與吳佩孚部隊在湖北咸寧汀泗橋一帶的戰役)發生於民國15年(1926年)8月25日~28日,當時謝冰瑩尚未入學武漢分校。

參見──中文《維基百科》之【謝冰瑩】(https://zh.wikipedia.org/zh-tw/%E8%B0%A2%E5%86%B0%E8%8E%B9)。

在國立臺灣文學館出版的《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54:謝冰瑩》一書中寫道:原名謝鳴岡的謝冰瑩是在民國15年(1926年)11月時,經二哥謝贊堯的遊說考上中央政治學校武漢分校,但因為反對複試而遭開除。同月25日,改以「冰瑩」之名重新投考中央政治學校武漢分校,以第一名成績考取(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女生部,入伍接受3個月軍事訓練。隔年(民國16年/1927年)5月,與19位女同學獲選為第一批出發鄂西之救護隊,隨軍北伐,參與汀泗橋、新堤、廣濟之役。

參見──國立臺灣文學館:《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54:謝冰瑩》(國立臺灣文學館),p80。

而大陸軍事人物研究權威陳予歡教授在《黃埔女兵與抗戰歲月》中寫道:謝冰瑩是在~民國16年(1927年)5月,參加中央獨立師到前線戰場救護工作。她隨軍參加北伐戰爭,從征間隙完成《從軍日記》,發表於《中央日報》副刊後名震一時。後經林語堂譯為英文發表於《中央日報》英文副刊,並集結出版專輯,再被譯成法、日等國文字,在國際文壇有了影響。

參見──陳予歡:《黃埔女兵與抗戰歲月》。

但實際上,當時正處於「親共」與「反共」的「寧漢分裂」時期,在蔣中正於上海聯合青紅幫開始清共後(即「四․一二事變」),先是隸屬於唐生智(鄂軍)的夏斗寅之第14獨立師聯合了四川的楊森率軍在4月17日攻打武漢,武漢政府只能命後方留守之葉挺率軍反擊,同時也動員武漢分校學生進行反擊。

之後國民革命軍第三十五軍第14師第33團團長許克祥(屬唐生智之鄂軍,1953年來臺,任物資局顧問,1964年過世),也在同年5月21日下午通電全國,擁蔣反共,並派軍包圍封鎖中國國民黨湖南省黨部、省特別法庭、共產黨黨部、總工會、農民協會等二十多處共黨機關,殺害百餘名共產黨。因21日的電報代韻字母是個馬字,故稱為「馬日事變」。

參見──蔣永敬:《國民黨興衰史(增訂本)》(臺灣商務出版社),p213。

1942年中國遠征軍撤退到印度的幾件事 | 賈忠偉

1942年4月21日,時任紅十字會總會秘書長兼救護總隊長林可勝將軍與史迪威見面後,奉指示離開彬烏倫(舊譯為:眉繆、梅苗/Maymyo)西行……但因為曼德勒、密支那先後遭日軍佔領,在無路可歸的情況下,林可勝將軍毅然決定轉入野人山,先去印度再回國。但野人山山路崎嶇,寸步難行,一天走不了 8、9 里,在山中經過26天,最後還帶出遠征軍傷兵400餘人脫險。之後林可勝將軍也特別請美軍空投5大箱治療瘧疾的金雞納霜給還受困於野人山的杜聿明部。

抗戰勝利後,林可勝為軍醫署長,於1947年在上海江灣合併德日制的軍醫學校、後再與英美制的戰時衛生人員訓練所改組為國防醫學院,並擔任首任院長。同時也籌建中央研究院醫學研究所。

【軍醫學校合併、改制後之首任任國防醫學院院長~林可勝將軍】

參見──何邦立:《重返滇西戰場祭國殤》(傳記文學/2023.10/737),p105~106。

【第一次遠征軍戰役時後送傷患的擔架隊】

1942年6月中旬,已撤退至印度的中國遠征軍新38師孫立人師長來拜訪早一步撤到印度、時任中國遠征軍軍醫監衛生總視察林可勝將軍,畢業於維吉尼亞軍校的孫立人將軍用英文向林可勝將軍(林將軍在新加坡長大並留學英國,因此中文並不流利)表示:這次國外參戰是失策的,上了美國人的當。英國軍隊退出香港,放棄新加坡;仰光失守後,軍心煥散,毫無鬥志,我的部隊常被要去支援,等到擊退日軍,派人聯繫時,發現英軍早已撤向印度無影無蹤了。

參見──《林可勝追思論文錄(1897~1969)之【林可勝滇緬歷險記】》(梁序穆暨許織雲基金會印行),p395~396。

二次世界大戰前~美國陸海軍對於國民政府的態度~為什麼差異這麼大!| 賈忠偉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擔任盟軍中國戰區總參謀長、美軍中緬印戰區總司令、美國援華租借物資監督等職的史迪威將軍。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美國駐華部隊主要為海軍與海軍陸戰隊,陸軍的人數並不多,因此與海軍部相比,陸軍部對於中國的認知具有一定的時空侷限性,即偏重於北洋時期的華北地區。後來在陸軍部擔任高階軍官的馬歇爾、史迪威、馬格魯等人,基本均於北洋時期在北京使館服役或在華北學習過語言,他們對中國軍隊的觀察及由此產生的負面印象也主要源於這一時期。

然而,此時美國陸軍部面對的卻是崛起於中國南方的國民黨政權,國民政府軍隊的基本情況與作戰能力如何,陸軍部的高級軍官們並沒有很直接的認識,而需要做進一步考察。在此之前,他們只能參照自己以往的負面經驗做出判斷。(註七)這也為後來的「史迪威事件」埋下伏筆。

不同於陸軍對中國事務的無知與冷漠,受到曾擔任美國亞洲艦隊(the US Asiatic Fleet)司令的海軍上將哈里•亞納爾(Harry Ervin Yarnell,1875~1959,擔任艦隊司令時的階級為少將)的影響,美國海軍不但公開支持國民政府,時任海軍部長的弗蘭克•諾克斯(William Franklin Knox,1874~1944)與海軍駐華武官的詹姆斯‧馬歇爾‧麥克休(James Marshall McHugh,1899~1966,美國海軍官校1922年班)則費盡心思與蔣中正建立密切聯繫。(註八)而這也是美國海軍率先派人到中國與戴笠所轄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局或軍統)」合作成立「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Sino-American Special Technical Cooperative Organization,簡稱:中美合作所)」的原因之一。

曾任美國亞洲艦隊司令時的哈里•亞納爾(Harry Ervin Yarnell,1875~1959)將軍。早在1932年2月,在一次名為「陸海軍聯合演習4(Army/Navy Grand Joint Exercise 4)」的實兵演習中,擔任攻擊方的亞納爾以無線電靜默的方式,親率兩艘航空母艦──萊克辛頓號(CV-2,USS Lexington)、薩拉托加號(CV-3,USS Saratoga)和與3艘驅逐艦前往珍珠港,亞納爾希望透過演習來證明夏威夷當時的防禦措施是無法抵擋來自空中的攻擊。

在暴風雨的掩護下,2月7日(星期日)清晨,從亞納爾率領航空母艦上先後起飛了152架艦載機,負責第一波攻擊的是──波音F-4B,雖然這只是一架慢速的雙翼戰鬥機,但裝載在戰機上的機槍可以對設置於港口的營區和停在地面的飛機發動掃射攻擊。第二波攻擊則由洛克希德•馬丁BM-1俯衝轟炸機接手,這些轟炸機以麵粉袋製作的假炸彈向停泊於港口內的戰艦進行模擬投彈攻擊,它們成功「摧毀」了停泊於港口的戰艦和各式船隻。

整個演習過程就像10年後日本人偷襲珍珠港那樣。攻擊機隊先癱瘓了幾座位於港口附近的機場,隨後則是轉而攻擊停泊於港口內的戰艦與船舶。在遭到攻擊的過程中沒有任何一架屬於防禦方的戰鬥機能夠成功起飛來攻擊敵人。最後海軍的兵棋推演裁判宣布這次攻擊完全成功,有了這個演習經驗,讓一直關注日本情勢的亞納爾因此警告美國政府,要小心日本人利用這種方式來攻擊夏威夷。

當年《紐約時報》詳實報導了這次演習的過程與結果,文中指出即使經過24小時,夏威夷守軍仍無法正確找到攻擊艦隊所在的正確位置。美國情報部門雖然知道日本人詳細記錄與報導了這次演習的整個過程。但諷刺的是,美國海軍卻投票否決了對海軍戰術的重新評估。裁判的報告中甚至沒有提到亞納爾在這次演習中所獲得的成功經驗。相反,他們在檢討報中寫道:「在面對強大的防禦航空力量的情況下,是否可以對歐胡島(Oahu,又譯為瓦胡島,或被稱為「聚集之島」,是夏威夷群島中面積第三大的島嶼,但卻是長個夏威夷群島中最繁榮、人口最多的島嶼)發動空襲,而不使攻擊(敵方)航空母艦遭受物質損失和隨之而來的攻擊機群巨大損失的危險,這是值得懷疑的。」總之,珍珠港的防務並沒有因為這次的實兵演習而有所提升,結果在1941年,讓日本人能以相同的方式成功偷襲珍珠港。1942年2月,美國亞洲艦隊在菲律賓群島遭到日本重創,之後殘餘艦隻被併入西南太平洋的艦隊中,1943年3月美國將西南太平洋的艦隊改編為第七艦隊(United States Seventh Fleet)。(註九)

附註:

(註七)參見──曹嘉涵:《抗戰時期中美租借援助關係》(東方出版中心),p115~116。

(註八)與陸軍相比,美國海軍被認為更支持中國、對日本更強硬。這主要歸功於1936~1939年負責指揮美國亞洲艦隊(the US Asiatic Fleet)的海軍少將哈里•亞納爾(Henry Yamell,1875~1959)。1937年8月,亞納爾在上海指揮亞洲艦隊的旗艦奧古斯塔號,此時中日衝突正逐漸升級為在上海及其周邊地區的全面戰爭。亞納爾命令海軍陸戰隊士兵和其他軍官幫助中國難民躲避侵路者,同時保護美國公民和財產。他對這場危機的應急處理與美國國務院形成了鮮明對比。為了避免與日本軍隊發生任何衝突,因國務院官員要求包括軍事人員在內的所有美國人立刻撤離中國。

1937年9月22日,哈里•亞納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間接批評了國務院。他捍衛美國公民在中國從商或就業的權利。他認為,即使美國人受到警告,要求他們離開中國後,美國海軍也有責任幫助他們繼續在中國生活並維持生計。他暗示,美國人繼續留中國,就是在對抗日本侵略者。亞納爾的這些話深深激怒了羅斯福,後者向海軍作戰部長、海軍上將威廉・李海(William Leahy,1875~1959)說,亞納爾在高談闊論前並沒有和國務院商量過。李海為此道歉,並承諾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生。

1939年11月從海軍退役後,哈里•亞納爾繼續批評美國政府對日本的軟弱回應。1940年1月,他擔任「美國不參與日本侵略委員會」(the American Committee for Nonparticipation in Japanese Aggression)名譽副主席,這一委員會旨在敦促美國政府停止向日本出口軍火。亞納爾在美國巡迴演講,呼籲美國進一步反抗獨裁者,並更大規模地派遣美國海軍艦隊保護美國人的權利和利益。與亞納爾相反,陸軍高級軍官很少發表公開聲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英雄、陸軍中士艾文•約克(Alvin York,1887~1964)可能是陸軍中唯一一位敦促美國向日本宣戰的人。

參見──尤金妮•巴肯(張潔譯):《少數給中國的飛機:飛虎隊的誕生》(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p36~37、139。

(註七)參見──曹嘉涵:《抗戰時期中美租借援助關係》(東方出版中心),p115~116。

(註八)與陸軍相比,美國海軍被認為更支持中國、對日本更強硬。這主要歸功於1936~1939年負責指揮美國亞洲艦隊(the US Asiatic Fleet)的海軍少將哈里•亞納爾(Henry Yamell,1875~1959)。1937年8月,亞納爾在上海指揮亞洲艦隊的旗艦奧古斯塔號,此時中日衝突正逐漸升級為在上海及其周邊地區的全面戰爭。亞納爾命令海軍陸戰隊士兵和其他軍官幫助中國難民躲避侵路者,同時保護美國公民和財產。他對這場危機的應急處理與美國國務院形成了鮮明對比。為了避免與日本軍隊發生任何衝突,因國務院官員要求包括軍事人員在內的所有美國人立刻撤離中國。

1937年9月22日,哈里•亞納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間接批評了國務院。他捍衛美國公民在中國從商或就業的權利。他認為,即使美國人受到警告,要求他們離開中國後,美國海軍也有責任幫助他們繼續在中國生活並維持生計。他暗示,美國人繼續留中國,就是在對抗日本侵略者。亞納爾的這些話深深激怒了羅斯福,後者向海軍作戰部長、海軍上將威廉・李海(William Leahy,1875~1959)說,亞納爾在高談闊論前並沒有和國務院商量過。李海為此道歉,並承諾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生。

1939年11月從海軍退役後,哈里•亞納爾繼續批評美國政府對日本的軟弱回應。1940年1月,他擔任「美國不參與日本侵略委員會」(the American Committee for Nonparticipation in Japanese Aggression)名譽副主席,這一委員會旨在敦促美國政府停止向日本出口軍火。亞納爾在美國巡迴演講,呼籲美國進一步反抗獨裁者,並更大規模地派遣美國海軍艦隊保護美國人的權利和利益。與亞納爾相反,陸軍高級軍官很少發表公開聲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英雄、陸軍中士艾文•約克(Alvin York,1887~1964)可能是陸軍中唯一一位敦促美國向日本宣戰的人。

參見──尤金妮•巴肯(張潔譯):《少數給中國的飛機:飛虎隊的誕生》(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p36~37、139。

(註九)參見──英文《維基百科》之【Harry E. Yarnell】(https://en.wikipedia.org/wiki/Harry_E._Yarnell)。

(求證後轉載)彭樹華回憶:關押潘漢年是為了滅口 | 賈忠偉

彭樹華回憶:關押潘漢年是為了滅口

按彭樹華曾擔任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庭庭長、審判委員會委員,參與審理了包括「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在內的許多大案要案。對他而言,他的職業生涯裡最特殊的一次經歷,是參與審判潘漢年案。潘漢年是中共情報戰線的一位傳奇人物,其後半生遭遇也令人扼腕歎息。潘漢年案究竟是怎麼釀成的,其背後有什麼複雜的政治背景與動機,囿於仍未解禁的一些檔案,我們至今無法梳理出一個明晰的脈絡,但是下文彭樹華的回憶則可以幫助我們從另一個角度重新審視這個非同尋常的事件。

接受任務

1962年6月中旬的一天,我剛上班不久,曾漢周的秘書過來通知我,說曾庭長要我馬上到他辦公室去,有急事。那時我在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任助理審判員,曾漢周是刑一庭庭長。

見了曾漢周,簡單寒暄之後,他突然話鋒一轉,很鄭重地說:「黨中央決定要對潘漢年案進行審判,黨組決定由我、丁汾和你三人組成合議庭,負責審判這個案子。」

對這個事情,我之前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不過第一反應就是這麼重要的案子交給我,至少說明黨組織和領導對自己很信任,一時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問曾漢周準備什麼時候開庭。曾漢周說:「我們先到秦城監獄看一下案卷,瞭解案情。至於什麼時候開庭審判,得等中央通知。」我想了一會兒說:「我怕完成不了任務,是不是……」話還沒說完,曾漢周打斷了我:「這是黨組的決定,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回到辦公室,我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仔細想想又猶豫起來。

潘漢年案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一個要案。潘漢年是1955年被抓的。1956年4月,毛澤東在北京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發表了《論十大關係》的講話,以較長的篇幅談了潘漢年的問題。《論十大關係》當時雖然沒有公開發表,但是因為它強調了「階級鬥爭」,所以公安部內部編了一本書,我們叫它「黃皮書」,跟毛主席語錄差不多,庭裡人手一本,要重點學習,所以我們對裡面的話非常熟悉。但至於潘漢年都具體做了什麼,則是模糊一片。

這麼重要的任務怎麼會交給我呢?曾漢周是參加過長征的老幹部,是開國時期組建最高人民法院的骨幹;丁汾也是解放前入黨的老革命,當時任刑庭審判組組長,只有我是一個助理審判員,資歷淺、職位低,好像跟這麼重大的案子不相稱。

想來想去,我還是硬著頭皮去找曾漢周,談了自己的顧慮。曾漢周說:「黨組讓你參加這個工作,是經過認真考慮的。你還有審判大案的經驗。」

1956年我曾任太原特別軍事法庭的秘書,參加過對日本戰犯的審判,雖然我那時候年輕,並沒有做關鍵性的工作,但是說起審判戰犯,大家還是覺得挺了不起的。曾漢周最後又說,參加這個案子,是吳老(指吳德峰,時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點的將。

曾漢周這樣一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我是1946年考上的廣西大學法律系,1950年調到最高人民法院中南分院,給院長雷經天任秘書。那時候,吳德峰從武漢市長的位置上離開,到中南行政委員會當政法辦公室主任,負責指導中南地區司法改革運動。運動初期,火燒到了雷經天身上。在批判雷經天的會上,大家讓我揭發他的問題,我仗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替他辯解了幾句。吳德峰聽後說了句:「彭樹華說的是大實話。」這可能是我給吳德峰留下印象的最主要原因。1955年,中南分院撤銷,我調到最高人民法院。吳德峰調到國務院一辦任主任,1961年又到「高法」當了副院長。吳德峰平時很嚴肅,我對他是敬而遠之,也沒有多少接觸,沒想到這一次是他點我的將。

走進秦城

潘漢年是1955年被捕的,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會拖到1962年才審。他先是被關在公安部直屬的功德林監獄,1960年3月秦城監獄建好後,潘漢年又被移送到那裡。

接到任務後不久,我們便到秦城監獄審潘漢年案卷材料。

審閱案卷的工作完全由我和丁汾兩人負責。周一大早,曾漢周把丁汾和我送到秦城,同公安部十三局的領導接上頭後,當天他就趕回城裡照常工作,丁汾和我在秦城監獄住下。每週六下午兩點多,曾漢周再來秦城監獄瞭解我們審閱案卷的進展情況。每次都是由丁汾向他彙報,我在旁邊做簡單記錄,有時也補充幾句。傍晚,我們再坐曾漢周的車一起回城過週末。下個週一,曾漢周再把我和丁汾送到秦城。這樣的工作安排大約持續了1個月。

我們被安排住在監獄外院的客房裡。丁汾一個人住在二樓的一個房間,我則住在她隔壁一個大房間裡,屋裡有3個床位,大部分時間我一個人住,偶爾也有公安部從城裡來提審的同志住在這裡,我們見面彼此點頭打個招呼,但誰也不問對方的工作。在秦城,我們接觸的人只有公安部十三局副局長姚倫和處長李子明兩人,其他人一概不接觸。那時大家都知道秦城是關押重要政治犯的地方,但究竟關了哪些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不好向別人問。

有一天,十三局的工作人員還特地安排潘漢年出來勞動,其實就是想讓我們看一下他本人。我記得那一天潘漢年戴著一頂草帽出來,表情很淡然,看不出什麼情緒,然後在太陽底下蹲著拔草。

潘漢年案的卷宗非常多,每個案卷都整理得非常好,頁碼索引都井井有條,筆錄上面的字寫得很漂亮,整理得也很清楚,這是我從事審判工作以來,看到的最標準、最好的卷宗。我們閱卷的速度由此大大提高。我和丁汾兩人分頭審閱卷宗,重要的卷宗就互相交換著看,看完一本,退還一本,再要再看。十三局的同志負責給我們提供卷宗,他們絕口不談案情,只是我們需要什麼,他們就提供什麼材料。

提審潘漢年的人的名字都清楚地寫在筆錄上面,審判他的,都不是一般人。而從審訊筆錄上看,潘漢年的情緒一直很平靜,態度也不激烈,時間、地點、人物都記得很清楚。一邊看案卷,我一邊想:潘漢年不愧是做情報工作的,腦子不簡單。我甚至通過案卷都對他有了一種好感,覺得他有能力,各方面關係都處理得很好。

對我們從事法律工作的人來說,案件性質的認定,必須要找證據。可是我和丁汾看了之後,共同感覺是:雖然案卷裡面材料很多,可是可以作為證據、扎實的事實卻沒幾條。

公安部預審認定潘漢年的罪名主要有三條:一是1936年投降國民黨,二是抗戰期間投靠日本特務機關和秘密會見汪精衛,三是上海解放後掩護大批特務反革命分子,並向臺灣供給情報,引發上海「二六大轟炸」。對於指控,他只承認和汪精衛見面是一個嚴重的錯誤,當時來不及寫信彙報,除此之外一概不承認。但是在看案卷時,我也發現了一個微妙之處:對於投向國民黨、充當國民黨特務的指控,只有公安部某位領導提審時潘漢年才認罪。當時我們聽說上面給潘漢年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告訴他只要認了罪、判了刑就放人。這也是為什麼後來庭審時潘漢年都認了罪的原因。

其實不用法律專業知識,僅從常識出發,我就感覺漏洞百出。比如,對於指控的第一條罪行,潘漢年屢次都解釋這是奉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指示回國,與國民黨方面聯繫共同抗日——其實那時候我們雖然不太清楚具體細節,但一般人都有印象,知道潘漢年是「派回來的」。再比如給國民黨提供情況「轟炸上海」的指控,上海大轟炸是1950年,那時候國民黨撤到臺灣才沒幾天,他們對上海的工業佈局很熟悉,上海發電廠這麼大一個地方他們會不知道在哪兒,需要特務提供情報?

潘漢年被抓後,很多人都要寫材料交代自己與潘漢年的關係,幾十本案卷裡,涉及的證人證言特別多,其中不少人也把一些涉及個人生活方面的都寫進去了,可見潘漢年被抓在當地所引起的恐慌。但即便如此,真正有實質性的內容並不多。比如,當年經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指派,和潘漢年一起從莫斯科回國的胡愈之,在潘漢年被捕後寫過一份材料,說他和潘漢年從莫斯科一起回到香港途中,兩人談話甚多,比如:「潘漢年說毛澤東同志在長征中,找舊小說來看,有些消極」;「潘當時對革命前途,似乎缺乏信心」。這些話沒有任何實證性意義。而胡愈之寫的文字遮遮掩掩,模模糊糊,想必有難言之隱。

當初得知要接手潘漢年案時,我主要擔心自己資歷淺,怕不能勝任工作。閱完案卷後,我又產生了另外一重顧慮:對案子的疑問,談還是不談?談出來如果領導不支持,或者被誰洩露出去,後果也非常嚴重。誰都知道,這個案子是黨中央毛主席定的,你還敢說三道四?政治上吃不消不說,包庇叛徒特務的棍子一下子打下來,甚至坐牢都是有可能的。另一方面,領導讓你看案卷,你發現問題沒有?沒看出問題,說明業務不合格,起碼也是個糊塗官;發現了怎麼不說?這也是個大問題,所以我思想鬥爭得非常激烈。

曾漢周把我們閱卷的情況向吳德峰做了彙報。吳老說,盡可能安排黨組聽一次我們的彙報——在接這個案子之前,我們都知道它的特殊性。因為「潘案」是作為內部處理的,不是院裡的事,所以有什麼事情,我們就直接向黨的系統——院黨組彙報。那時高法的院長、黨組書記是謝覺哉,我們平時都尊稱他為「謝老」。謝老年紀大了,一般案子交給吳德峰等幾個副院長管。他雖然經常來院裡,但一般只待半天,沒什麼大事的話大家都不怎麼打攪他。因為要謝老簽字的案子,通常都是涉及死刑這一類的重大案件,所以院裡每個人都知道謝老有這樣一句話:「要送給我簽字,我必須看案子;不看案子我不簽字,不然將來我到閻王爺那裡說不清楚。」

聽了曾漢周的彙報,吳德峰也同意我們暫時撤出秦城,等黨組聽完彙報之後,再決定是否有必要再繼續到秦城審閱案卷。到了週六,我們收拾好東西,等著曾漢周來接。從秦城往外面走的路上,丁汾一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其實我也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和丁汾在審閱案卷時,對一些問題的質疑是一致的。過了一會兒,丁汾說:「我們對潘漢年案有看法,但中央已經定了案,連判什麼刑都定了調子,『不判死刑』,那就意味著要判長期徒刑。下午曾庭長來,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向黨組彙報,要不要提出我們的看法。」我回答說,彙報時還是有什麼說什麼,當然最後領導怎麼定,我們就怎麼辦,也算是盡職盡責了。

縱論古今

曾漢周到秦城來接我們回北京時,告訴我們向黨組彙報的時間定在下週一上午,所以從秦城回到機關後,我就一直等著黨組通知我們去彙報。可是等了兩天仍沒有動靜,我覺得有點蹊蹺:這麼大的案子,為什麼讓我們看完案卷之後,黨組也不要我們彙報?

第三天一上班,曾漢周通知我和丁汾到他辦公室,說有急事要和我們談。到了辦公室,曾漢周說:「黨組不開會聽彙報了,只要副院長吳德峰一個人聽。」曾漢周說,這是謝老的決定。謝老做事深思熟慮,這樣決定想必是有所考慮的。

曾漢周的話還是讓我們有些糊塗。那時候我們所受的教育是,「人民法院必須絕對服從黨的領導,成為黨的馴服工具」,黨的意見很重要。如果黨組不聽彙報,不表態,我們怎麼辦?

從曾漢周辦公室出來,丁汾讓我跟她一起到王德茂的辦公室。王德茂是高法的辦公廳主任、黨組成員,與丁汾很熟,談話也比較隨便。他見我們,就問了一句:「原先黨組想安排聽你們的彙報,現在不聽了,你們是不是有意見?」

丁汾說:「不敢說有意見,但這麼大個案子,案情又那麼複雜,黨組不聽彙報,把我們搞得糊裡糊塗的。」王德茂說:「有什麼好糊塗的!這是中央定的案子,黨組聽不聽彙報有什麼關係?再說,潘漢年案涉及許多重大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中央委託吳老全權處理,我們有必要摻和進去嗎?」

丁汾說:「你們都躲著,誰都怕沾這個案子,堂堂皇皇的理由一大堆,誰知道你們心裡怎麼想的?」丁汾是1931年參加工作的老革命,心直口快。她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我見他們倆頂起來,就趕緊找個藉口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丁汾回來了,很嚴肅地說:「明天彙報工作,我們有什麼說什麼。作為共產黨員,要忠於黨;作為審判員,要忠於事實。」過了一會兒,丁汾像是跟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們接手潘漢年這個案子,有人吃醋,說我們是黨組最信任的,但是個中酸甜苦辣的滋味,有誰知道?」我也無言以對。

第二天上午,我們如約到吳德峰那裡向他彙報。一見面,吳老便開門見山地跟我們說,他談的話,我們不能記錄。

吳老很認真地聽完丁汾的彙報後,問曾漢周的意見。吳老很瞭解曾漢周的情況,知道他曾被打過「右傾」,被下放到山西,一直到1962年之後才恢復工作,所以特地說:「這裡沒人做記錄,不會有人揪辮子、打棍子,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曾漢周表示同意我們的看法。

吳老轉頭問我:「小彭,也說說你的意見吧。」我也毫不隱瞞自己的觀點,說:全案認定的犯罪事實還存在很多疑點,唯一可以認定的是會見汪精衛的問題,但這是犯罪還是違紀,值得研究。

吳老聽到這時,馬上打斷我的話說:「潘漢年出問題就出在會見汪精衛上,一直瞞著黨中央、毛主席,這個問題誰也不敢替他擔責任。你們知道嗎?毛主席知道後很生氣。當年潘漢年會見汪精衛的事,國民黨大肆宣傳,毛主席還親自簽署文電闢謠。過了十幾年,潘漢年才交代這件事,即使他辯解的都是事實,但這種嚴重違紀的事情,是做秘密工作絕對不能允許的。」

吳德峰曾在「中央農委」工作過,也是長期從事秘密情報工作的,和周總理關係很好。每年春天,他找人到鄉下採些桑葚,用中藥和蜜糖熬好,送給總理一些,可見私交甚好。吳老說:「潘漢年的工作是周總理、康生直接領導的,長期以來他的工作也很出色,周總理和康生對潘漢年是最瞭解的,但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也無法向毛主席解釋。」

吳德峰對潘漢年也很瞭解,喊他「小開」,對潘漢年的處境,他的話語中既有同情、惋惜,也有無奈:「像潘漢年這樣長期在敵佔區或大後方工作,他的社會關係、工作環境、接觸的人必定非常複雜。為了打入敵人內部開展活動,常常得使用革命的兩面手段,因此一旦領導不信任、不擔責任,就很容易受冤枉。有人說做秘密工作的人,一隻腳在監獄裡面,一隻腳在監獄外面,這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但是潘漢年問題出來以後,不少做秘密工作的人,確實感到一種壓力。」

吳德峰最後說了一句:「對潘漢年案的其他問題,我不想說什麼,中央既然對他的問題定了案,我們對中央的決定,只有堅信不疑,認真做好審判工作,完成中央交給我們的審判任務。」他雖然沒有把話直接說透,但意思我們都明白:潘案是中央定的,中央交辦的,我們照辦手續就是了。

到現在,我們都更加意識到這個案件的不尋常。吳老的秘書鄭展,是連貫(國務院僑辦副主任)的女婿,是抗戰期間在馬來西亞參加共產黨的老同志,可是我們彙報工作的時候,他也不能參加。謝老又決定黨組不聽彙報,不開會。現在看來,謝老的決定的確非常明智——如果開黨組會,我們審判員把對案件的疑點提出來,傳播出來,影響也不好。

也許是為了打消我們的疑慮,後來吳德峰安排我們單獨跟謝老見面,談談對潘漢年案的看法。在謝老的辦公室裡,我們彙報了40分鐘左右。謝老聽得非常認真,既不插話,也不提問,就是靜靜地聽,一言不發。謝老雖然帶了秘書,但很顯然他已經事先打了招呼,秘書什麼都沒帶,只是在一旁聽,也沒有做記錄。

聽完彙報之後,他一邊喝水,一邊慢慢站起來走了幾步,秘書要上門去攙扶,他揮手示意不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他又回到座位上,神情平靜卻又很嚴肅。

謝老說:「你們辛苦了。你們對潘漢年案卷材料看得很仔細,提出了你們的看法,這很好。不過你們提出的問題,我們高法是搞不清楚的。德峰同志跟你們說過了吧,潘漢年案是中央交辦的案子,我們只是辦理法律手續。」

謝老一席話,再次讓我們知道了自己的角色。可是既然「只是辦理法律手續」,那還要我們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去審閱案卷幹什麼?既然這樣,將來開庭審判時,檢察院指控什麼罪行,我們就按什麼罪判,依葫蘆畫瓢,寫個判決書就行了,何苦費這麼大力氣去討論案情?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

謝老可能看出我的情緒,轉頭問我:「你讀過王勃寫的《滕王閣序》嗎?」然後說王勃的這篇文章裡,有這樣兩句說:「屈賈誼于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他怕我們不理解,還特地詳細解釋一番。

說完王勃的詩,謝老又看似很隨意地說起另一位歷史名人:「王勃的這兩句詩說的是漢、唐的事,還有宋代的岳飛,他主張抗金,卻被誣陷要謀反。難道當時沒有人知道岳飛是被冤枉的嗎?當然有人知道。但在當時,宋高宗一心要和金人議和,所以誰能救得了岳飛?」

謝老話鋒一轉,又接著說:明朝有位叫文徵明的書畫家,有一天在西湖之濱偶然發現一篇碑文,是宋高宗親賜岳飛的御劄,他當即填了一首《滿江紅》,這首詞很能說明問題。文徵明很有見識,後人都罵秦檜是謀害良臣的罪魁禍首時,他卻說秦檜的能耐,只是善於迎合宋高宗而已。岳飛被害,秦檜罪在不赦,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宋高宗趙構。

謝老一字不錯地為我們背了那首《滿江紅》,背完後,謝老又說:「岳飛的功過,後人已有評說,也無須再議宋高宗和秦檜誰是害死岳飛的罪魁禍首。我只是想說明一點,在一定歷史時期發生的事情,都有它的時代背景和特殊原因,不是無緣無故的。」謝老又給我們講了毛主席的一些講話,可能是想幫助我們理解此事。他最後說:「潘漢年案是很複雜的,涉及中央許多重大機密,直接領導潘漢年工作的是周總理和康生,許多事情毛主席也是知道的。對潘漢年的處理,是黨中央定的,毛主席早有指示不判死刑。人不殺,是非功過,總有一天會弄清白的。」

謝老在談話中引的王勃的詩,我不清楚他是不是事先準備好的。他引岳飛的例子也很特別,那首《滿江紅》我讀過,但印象不深,和謝老談過之後我特地查了一遍,所以現在再回憶那個場景,謝老怎麼談的,他的平靜的表情,一切都歷歷在目。

謝老縱論古今的這番話,沒有一句話是說潘漢年的,但我們回來悟一悟,實際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指的潘漢年案。事後想起來,感覺謝老水準確實高。和他談過話之後,我們踏踏實實地準備開庭。

特殊法庭

高法最終決定將開庭時間定在1963年的1月9日,並上報中央批准。周總理對潘漢年案的審判很關心,並做了很多具體指示,比如旁聽人數要有多少、什麼人可以旁聽,除此之外還特別指示:開庭審判要錄音。

除了1956年特別軍事法庭審判日本戰犯時使用現場錄音之外,當時在全國法院的審判中都沒有這個先例。那時候,國內還沒有錄音設備,只能到香港購買,而且價格昂貴,加上關稅,要花1萬多元人民幣。機關財務之前沒有這筆預算,為了落實總理的指示,後來還是臨時報批中央財政部才拿到了這筆錢,從香港購買了一套錄音設備。當時大家還都不會用,又專門請專家來操作示範,幾經反覆試錄,電話員才學會。

總理要求為庭審錄音,其背後是否有一番深意,我們也不得而知。這套錄音作為絕密資料長期保存,現在還存在高法的檔案室裡。為了防潮,防止錄音帶被損壞,管理人員每年還要拿出來檢查試放一下。

按總理要求,旁聽人數限定在200人以內。旁聽人員的組織安排,由中組部負責。因為潘漢年案涉及國家重要機密,採取不公開審判,不許記者旁聽,不公開報導。參加旁聽的人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全是中央直屬機關和國家機關司局級以上的幹部,一般幹部是不能參加的,即使是高法的幹部也不例外。由中組部出面組織人員旁聽,這在法院的審判活動上是絕無僅有的;而旁聽人員的職務之高,恐怕也是史無前例的。

可能大家現在難以想像的是,那時候高法還沒有一個專用的法庭。我們機關三樓有一個200平方米的大廳,平時大家稱「大禮堂」,我們決定大禮堂當成臨時法庭。大禮堂裡面既沒有主席台,也沒有固定座位。我們在禮堂前面放了兩張條桌,上面鋪著白布,設三個座位,每個桌子上放一個話筒,這便是審判長、審判員席。兩旁分別是書記員席和公訴人席,中間是被告人席。為了錄音,每個席位前都放置了擴音話筒。旁聽席上整齊地放著200多個折疊椅。為了保密,窗戶都被封得死死的。這便是審判潘漢年案的特殊法庭。

審判在1963年1月9日如期進行。

審判前,我們擬了一份審訊提綱,由曾漢周交給上面審查,至於他交給了誰、由誰怎麼處理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們3個人也就潘漢年被指控的罪行進行了具體分工,所以審判的時候,我們就按照這份審訊提綱,根據各自分工負責的部分開始訊問,審訊提綱上面怎麼寫,我們就怎麼問。

那一天潘漢年穿著一身銀灰色的中山裝,頭髮理得很整齊,雖然已經被關了7年多,但從外表上看,仍不失高級領導幹部的風度。他回答問題態度從容,聲音清晰,敘述清楚,有條不紊,而且記憶力極強,對涉及的人、事和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

審訊進行得很快,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因為當時還沒有律師辯護制度,潘漢年案涉及國家重大機密,除他本人外,別人無法代為辯護。對於起訴書指控的罪行,潘漢年都認了下來,沒有進行辯護的程式。最後陳述的程式時,他也沒過多講什麼。旁聽的那些人都表情平靜,沒人交頭接耳。審訊很快就結束了。

雖然庭審當天曾漢周宣佈閉庭,另行宣判,但判決書其實早就寫好了,刑期也是中央早就定下來的——正如謝老之前所言,庭審和判決只是履行法律而已。雖然早在秦城監獄閱卷時我們就對「犯罪事實」有所質疑,但是又知道對潘案中央高層早有定論,無法改變這一結果,所以最終我們只能違心地羅列了潘漢年的三條罪狀,寫了判決書。

判決書定稿後上報中央審批,是周總理親自審核批准的,中央主要領導人也都畫了圈。看得出,總理對這份判決書看得非常仔細,判決書上,從頭到尾,每一句話後面都用筆加了一個「、」號,那些醒目的頓號似乎代表著他在看判決書時沉重的心情。總理在判決書上還改了一個字,可惜我現在忘了是哪一個。

當年,被潘漢年一案牽扯到的一共有46人,我也參與了其中幾位的審判,其中印象最深的是蔡秉賢。參與審判蔡秉賢的,還有一位公安部調來的同志,他看了案卷,很是不平,他找到十三局領導說:「蔡秉賢怎麼能判呢?他十幾歲就參加黨,奉命打入國民黨特務機構,給組織提供了那麼多情報。上海解放後,上海市公安局根據他提供的線索,破獲過幾起潛伏敵特的重要案件。是不是把這個案子改一改?」他希望十三局的領導能向中央反映一下。公安部的領導回答他:「不行,這是中央定了的。」他回來後又找王德茂說,王德茂批評他:「你真糊塗,這個案子,你改得了嗎?」

正像我們之前聽到的傳聞那樣,潘漢年認了罪,審判後馬上就自由了。1個月後,他就被假釋出獄。妻子董慧在此之前已經被釋放,所以兩人一同被安置在北京的團河農場。雖說頭上仍戴著「反革命」帽子,他們有一個可以自由活動的天地,尤其是夫婦倆能在一起聊聊天,在自己的小院內養養花、種種樹,還可以到附近的河溝裡釣釣魚,甚至被允許進城探親訪友。每個月還有200元的生活費,肉、蛋都有供應。妻子董慧每個月也有2斤雞蛋,在生活上沒受什麼罪,包括饒漱石,因為在服刑期間患了精神分裂症,1965年9月23日被假釋後,安置在一個農場裡,按八級幹部待遇,每月發給200元生活費,還有自己的廚師和服務員。潘漢年與董慧對團河農場生活還是比較滿意的,情緒也相當穩定。只是聽說他還向組織申請去香港繼續為黨工作,但是他不知道,毛澤東很早就定了調子:「此人從此不能信用。」誰還敢再用他?

「潘案」升級

完成潘漢年一案的審判後,這件事對我來說就告一段落。沒想到「文革」一來,本已塵埃落定的潘漢年案卻再一次被政治風浪高高地卷起。

1966年9月底或10月初的某一天,淩晨一兩點鐘的時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樓前有汽車停車的聲音,然後一道車燈光照在我家陽臺上,一會兒燈光就熄滅了。緊接著樓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離我家越來越近,最後在我家門口停住了,我聽見有人低聲說:「就是這家!」然後就是「砰砰」的敲門聲。

前幾天我在院裡剛剛被人貼了大字報,「革命群眾」說我是吳德峰的「紅人」,是最高人民法院「黑黨組」的「黑班底」,是「修正主義苗子」,諸如此類。我以為這半夜的敲門的人是來揪鬥我的,心裡忐忑不安。

我在黑暗裡沉默了一會兒,忽聽到外面有人壓低聲音說:「老彭,我是李明惠,你開門吧,有急事找你。」李明惠是民廳的助理審判員,當天晚上在院裡值班。我聽到是他的聲音,心裡踏實了許多,趕緊披衣起床開門。李明惠在門口說,車子就在前面等著,要我穿好衣服,馬上同他到機關去。

我納悶地問他:「深更半夜急著找我,什麼事?」

李明惠說:「是謝富治派人來收潘漢年案的卷宗材料。」

我說:「潘漢年案卷早就歸檔了,他們為什麼不找檔案室要,來找我?」

李明惠回答:「這個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聽他們說,凡是接觸潘漢年案的人,都不許留有片紙隻字,可能是要看看你的辦公室,還有沒有這方面的材料。」

已是深夜時分,所以車子很快就從西城洪茂溝宿舍到了東交民巷37號的機關辦公樓。上了三樓辦公室,那裡早有人等候,不由分說,馬上要我檢查自己辦公桌的每個抽屜,看有沒有與潘案相關的材料。我找來找去,只找到了一些開庭前準備工作的材料,便交給來人帶走了。

就在前不久,高法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某天晚上,「中央文革領導小組」成員王力、關鋒、戚本禹三人來到高法三樓大禮堂,說是來看大字報。當時所有大字報都懸掛在大禮堂裡,數量也不多,他們一會兒就看完了,可是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好像還要找什麼東西似的。第二天一上班,這件事就在高法上下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家說王力、關鋒、戚本禹親自來高法看大字報,是對革命群眾的最大支持。

北京政法學院的造反派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稱高法曾派工作組到他們學校,執行一條「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他們正在揪鬥工作組組長王維綱副院長,所以他們有權瞭解高法「文革」的開展情況,也要來看大字報。最高人民法院是國家專政機關,是保密單位,總理很早就指示要「關起門來鬧革命」,不允許外界看大字報。但是北京政法學院的造反派學生糾纏不休,非看不可。沒有辦法,大家只好把大字報藏起來。

但造反派學生並不甘休,他們得知大字報都藏在檔案庫後,就要找檔案室的負責人給他們把門打開。此時檔案室所有工作人員都躲在家裡,不敢來上班了。造反派學生拿不到鑰匙,竟然開始砸檔案庫。

最高人民法院的辦公樓,原是一家銀行的辦公樓。樓下有一間地下室,原是銀行金庫,就被當成檔案室的檔案庫,厚厚的水泥牆,幾寸厚的鐵門,封得嚴嚴實實的。學生們想了許多辦法都打不開,就找來了一個開山大鐵錘,幾個學生輪番捶打,整整折騰了兩天才把檔案庫的門打開。這便是「文革」期間,發生在最高人民法院的「砸檔案庫」事件,這在當時轟動一時,在此之前北京還沒有先例,公檢法系統遭到如此破壞,可見當時無法無天到了何種地步。

高法的檔案庫被砸,牽動了另一位特殊人物的神經——她便是江青。而這背後,又是另一個複雜的故事。

潘漢年被逮捕後,被牽連進來的還有上海市公安局局長揚帆。揚帆,原名石蘊華,也曾用名殷揚,畢業於北大中文系,是北大的學生領袖。1939年,揚帆到新四軍教導總隊文化隊任政治指導員。當時新四軍副軍長項英得知揚帆上世紀30年代曾在上海做過文化工作,與江青前夫唐納一起共過事,又對江青比較瞭解後,就找揚帆瞭解江青在上海時期的情況。揚帆不知道江青已在1938年11月與毛澤東結了婚,便無所顧忌地談了自己對江青的看法,其中有不少負面之辭。

1939年5月,項英將揚帆所談的情況,以電報形式發給了延安,一封以新四軍軍部的名義發給黨中央,一封以東南局書記項英個人名義直接發給毛主席,對毛、江的結婚提出異議。項英在電報中特地注明材料的來源是由上海地下黨做影劇界工作的殷揚提供的。這兩封電報都被江青看到,她自然對這個「殷揚」有了恨意。

1954年,江青到杭州探望正在西子湖畔研究起草新憲法草案的毛澤東。她突然收到一封從杭州交際處轉來的從上海寄來的匿名信,內容主要是警告江青:黨的七屆四中全會已經開過,要開始審查幹部了,你江青的歷史是墮落的,我已寫了材料交給中央組織部,你要向中央組織部交代等等。

江青看了非常惱火,認為是反革命分子的惡毒攻擊,她把信交給毛澤東,稱這封信的背後是將矛頭指向主席的。毛澤東當即把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找來,羅瑞卿不敢怠慢,迅速召來華東公安部部長梁國斌到杭州一起研究「案情」。江青提供了一份「嫌疑人名單」,都是熟知她30年代在上海情況的人,其中首先列出的懷疑物件就是揚帆。

可是經過幾年調查,證實了這封信與揚帆無關。專案組先後收集了800多人的筆跡,也沒查出寫信的人,成了一樁懸案。林伯渠去世不久,1961年他的夫人朱明給中央寫信反映有關林伯渠死後的一些遺留問題。這封信的筆跡與江青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的筆跡一模一樣。專案組詢問朱明,她很痛快地承認下來,很快服安眠藥自殺。

1954年,因為「高崗、饒漱石事件」的發生,上海的政治空氣愈發緊張。因為饒漱石任華東局書記期間,曾批准上海市公安局利用叛徒、特務提供情況,作為市公安局長的揚帆被牽連進去,被送京隔離審查。不久,潘漢年案又爆發,揚帆由隔離審查升級為正式被捕,成為轟動一時的「潘、揚集團」。這個案子後來又和「高饒反黨聯盟」中的饒漱石掛了鉤,潘漢年、饒漱石、揚帆定為「反革命集團」,饒漱石被定為這個反革命集團的首犯,3個人被綁在一起。

因為潘漢年、揚帆都曾在上海工作,揚帆之前又因為「匿名信事件」接受過專案組調查,江青猜測案卷裡會有不少她當年上海的資料,聽說高法的檔案庫被砸,擔心這些材料會流落到社會上去。江青就找到時任公安部部長謝富治,以政法學院學生砸了高法的檔案庫為由,稱潘漢年案的卷宗材料涉及黨和國家很多重要機密,如果卷宗丟失,後果不堪設想。謝富治於是派專人到最高人民法院收走了潘漢年案的全部卷宗材料,沒有留下片紙隻字。這也是我為什麼被半夜從家裡叫走的原因。

雖然匿名信已證明與揚帆無關,但江青對揚帆依然不放過。「文革」一起,公檢法遭到衝擊,正好給了她機會。1967年3月,江青通過“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批了一個條子給謝富治:「請謝富治同志再把揚帆、饒漱石、潘漢年抓起來。」江青把揚帆排在第一位,可見她對揚帆的恨意之深。4月,江青又派人到上海,「搜集饒、潘、揚反革命集團的檔案材料」,還說「這個案子過去有人包庇,沒有搞透」。不久,江青指令專案組提審揚帆,追查他1939年給項英提供材料向中央發電報的事。

現在也有人把潘漢年案的發生同江青聯繫在一起。客觀地說,江青雖然身份特殊,但她最初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製造這個冤案,只不過後來插手,讓「潘案」進一步升級。江青最介意的是她三十年代在上海的那段歷史。除了眾所周知的個人生活方面之外,人們議論最多的是江青在上海被捕後,究竟有無自首變節問題。

粉碎「四人幫」後,我參加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審判工作,從1979年9月開始,一直到1981年的審判,前後花了3年時間。江青的案卷,公開的、秘密的,我都全看過了,沒有發現江青被捕時有自首變節的問題。她是經組織營救釋放的,這一點可以確認。所以在我負責主持、參與起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特別法庭判決書》時,對江青的歷史隻字未提。

因為潘漢年、揚帆、饒漱石3人已被定為「反革命集團」,雖然這一次江青的主要矛頭是針對揚帆,可是潘漢年不能倖免。1967年5月22日,潘漢年再次被抓進秦城監獄。1970年,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第二辦公室寫了一份《關於內奸分子潘漢年罪行的審查報告》,建議「將潘漢年永遠開除黨籍,判處無期徒刑,終身剝奪政治權利」。應當指出,中央專案審查小組是沒有權利對潘漢年判處所謂無期徒刑的,最高人民法院也根本不知道此判決,但是在那個荒謬的年代,這樣的事情偏偏也就發生了。

餘波未了

1978年之後,為潘漢年平反的呼聲也越來越多。有的材料說,第一個提出來的人是廖承志,但是從最終提交的法律材料上看,是陳雲牽頭的。陳雲說:「當時黨中央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代表和主管同國民黨接觸的,一共有3個人:王明、康生和我。如今他們兩個都不在人世了,只有我一個人還在,我再不說話,將來再複查潘漢年案就更困難了。」

為潘漢年平反的材料,也是由中紀委牽頭進行的。在他們後來提交給高法的材料裡,我們看到了很多當時根本沒有看到的重要材料,比如潘漢年當年發給總理和羅邁的電報,證明他的行動都是經中央批准的。還有王明當年派潘漢年時,寫給毛澤東、朱德和王稼祥的信,信裡清清楚楚寫著派潘漢年回來的目的是與國民黨、第三國際和國民黨聯合抗日,寫得清清楚楚的。這些材料都是中紀委出面找的,他們從哪個管道補充進來的,我們也無從知道。

1982年1月,中紀委把《關於潘漢年同志問題的複查報告》送到高法,時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江華批示:「我同意撤銷潘漢年的原判15年有期徒刑。」本來要改判一個案件,按照法律程式,本應組成合議庭進行覆審,但由於潘漢年這個案件的特殊性,經院領導同意就把覆審的一套法律程式簡化了。我指定華東組擬寫撤銷原判裁定書,報經院長批准,撤銷原審判決,宣告潘漢年無罪。

可是裁定書下達後,我們才知道,潘漢年早已在5年前離開人世了。

1975年5月,潘漢年從秦城監獄轉到湖南,與先期到達的董慧一起被安置在湘東南茶陵的洣江茶場,繼續勞動改造。1976年10月,潘漢年得知「四人幫」被逮捕的消息,欣喜若狂。可是1976年12月26日這一天,為了紀念毛澤東誕辰84周年,《人民日報》《湖南日報》等全國各大報紙都在頭版頭條登了毛澤東《論十大關係》一文,這篇文章徹底擊垮了潘漢年。

1977年3月,經請示公安部批准,潘漢年化名「蕭叔安」住進湖南省醫學院第二附屬醫院。4月14日傍晚,71歲的潘漢年與世長辭。去世前,董慧獲准來到病室,潘漢年睜大眼睛看著董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潘漢年死後,做了遺體解剖,發現他肝部已爛成了豆腐渣。他的骨灰被安葬在長沙金盆嶺墓地,墓碑寫著「蕭叔安之墓」。

1979年,61歲的董慧也離開人世。董慧出生於香港一個富裕人家,為了追求革命理想來到延安,1940年與潘漢年結婚,而且利用父親的銀行家背景幫助中共做了很多工作。所以董慧被捕後,潘漢年曾說她是「最冤枉的」。而無論環境多麼險惡,董慧從未離開過潘漢年,想來令人歎息。因為潘漢年與董慧夫婦生前無子女,身後無親人,裁定書除了送給中央有關部門外,已無處送達。

漢年被平反後,雖然遇到了一些阻力,但揚帆最終也被平反。

眾所周知,潘漢年案的背景非常複雜,牽扯到的面也非常廣。而直到現在,很多材料還沒有完全解密。所以此案的很多疑問,我們現在也無法找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潘漢年案發生在1955年3月全黨代表會議討論關於「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報告期間。在討論中,很多幹部做自我批評,交代與「高饒」相關的一些問題。潘漢年想起1943年被李士群、胡均鶴挾持去見汪精衛的事,一直沒有向黨中央報告,想借此機會把事情的經過向黨說清楚。因為陳毅是華東組的組長,潘漢年先找陳毅談了相關情況,隨即寫了一個材料,委託陳毅交給黨中央、毛主席。陳毅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當天晚上便到中南海直接將材料給了毛主席。

潘漢年被捕後,作為和他交往最長、關係最深、接觸最多的人,周恩來總理對此案非常關切。原中聯部部長羅青長多年後寫了一篇《潘漢年冤案的歷史背景》的回憶文章,透露了很多鮮為人知的細節。當周恩來得知潘漢年1939到1948年和中央來往的電報都在時,他讓羅青長等人把這些材料搜集起來,按年、月、日排列,潘漢年報告的,中央如何指示的。羅青長回憶,「跟據檔案材料,當時潘漢年所做的工作,如打入日寇內部、利用李士群等,中央都是知道的,檔案中都有記載。而且當時採取革命的兩面政策,中央也有指示,是完全允許的。中央對他的工作也是肯定的」。最終周恩來、李克農出面於1955年4月29日向中央政治局和書記處寫了正式報告。

李克農在報告裡提出了有力的五大反證,請中央慎重考慮潘漢年問題。可是這份報告並未有引起中央的重視。而這份報告,當時也不可能附在案卷裡,我們在秦城審閱案卷時,甚至在給潘漢年平反之後,都根本不知道還有一份這樣的材料。

當時不少冤假錯案,都是像潘漢年案一樣,有關部門為了保密,不將有關證據材料附卷移送到法院審核,以致錯判。所以當時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江華,在《刑法》《刑事訴訟法》公佈實施後,明確規定:凡是向法院起訴的案件,認定有罪與無罪的證據材料,都要如實附卷,移送法院,否則法院不予受理。這在當時是一個比較大膽的決定,因為它可能會觸犯了一些兄弟部門,它們往往以保密為名,不給我們提供相關材料。以潘漢年案為例,如果早看到潘漢年與中央以及其他相關人員往來的電報,事實不就不言自明瞭嗎?

總理雖然對潘漢年案很關心,讓李克農寫報告,但最後在給潘漢年定罪的判決書上,他還是簽了字。

不盡思考

潘漢年被平反以後,社會反響特別大。這麼多年來,關於潘漢年的文章、書籍甚至電視劇層出不窮,「潘案」也一直是大家議論的熱點。有的人說潘漢年案是某人一手炮製的,有的人說是那個人羅織的,口誅筆伐,受指責的人很多,最高人民法院也沒少挨駡。作為當年潘漢年案的審判人員,我們也一直有一種負罪感。

1996年,我去北京醫院探望生病住院的曾漢周,正好碰上了高法的老副院長王懷安。那時候正在播《潘漢年》的電視劇,我們也談到了潘漢年案的問題。王老長嘆後說了一句:「你們當時怎麼判得下去!」

王老的話,讓我們心情都很沉重。曾漢周無奈地說:「我們是奉命辦案,沒有辦法。潘漢年的案子是怎麼回事,誰心裡都明白,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我不知深淺地說了句:「周總理都救不了潘漢年,又有誰救得了?」王老是共和國建國之初,毛澤東任命的由沈鈞儒等17人組成的最高人民法院委員會的委員之一。他是1979年返回司法部工作的,沒有親身經歷,感受也不深,所以我們就談了當年審判前後的一些情況,談了一些鮮為人知的事。這時在一旁的曾漢周夫人說:「你們說的這些情況不寫出來,將來還有誰知道,誰能說得清楚?」大家聽了之後,都陷入沉默,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此後,曾漢周多次和我談起潘漢年案。他說:「潘漢年案的錯判,教訓太深刻了。你應該把它寫下來,讓外界特別是法院的審判人員知道這個案子為什麼會錯判,這也對實現真正的獨立審判是有益的。」

丁汾的思想負擔更重,她經常說這樣一句話:「我參加革命幾十年,半生從事審判工作,一向謹慎,最怕判錯案子,冤枉好人。這輩子記不清辦了多少案件,捫心自問還是個稱職的審判員,唯獨潘漢年案做了違心的審判,一世清明,毀於潘漢年一案,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她和曾漢周都覺得,我們當年是親身經歷者,有責任把問題說清楚。但他們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所以寄希望於我。丁汾病危期間,還念念不忘此事,她一再叮囑我:一定要把潘漢年案的審判真相寫出來,讓世人有一個正確的判斷。如今,他們倆都已經不在人世,我想我更有責任完成他們的心願。人治司法制度的危害,是我們從潘漢年案得出的基本教訓,而結束人治,真正實現法治,是我們法律人矢志追求的目標。

事實真相

這是馬列主義的靈活應用,毛澤東心領神會,於當年10月派最出色、最能幹的情報大將潘漢年潛赴上海,建立新的情報據點。

潘漢年通過特殊關係,讓年輕漂亮、精通日語的女作家關露打入日本駐滬特務機關「岩井公館」,陪岩井等日本特工頭目睡覺,以竊取絕密情報。關露獲得的情報,使得江蘇、安徽境內的新四軍一次次地躲過了日軍的掃蕩。與此同時,潘漢年又派遣人員到南京,打入汪偽政權特工總部頭子李士群的家中。

李士群曾是中共地下黨員,後被捕叛變。不久,潘本人也和李士群見了面,建立了秘密聯繫。

中共地下工作為了保密、安全,歷來搞單線聯繫。在延安,毛直接把任務分配給潘漢年,別的高官不得參與。潘到上海後,再把任務傳給下一個人。

毛1925年在廣州期間(國共第一次合作)加入了國民黨,並任汪精衛的秘書,汪對毛多有關愛、提拔,直至推薦毛接替自己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部長。毛那時奉汪為「恩師」。1939年10月這次,毛囑潘漢年到上海、南京後,可設法去和汪取得聯繫,並轉達他的口頭致意。由於種種原因,潘直到1942年9月才在李士群的安排下,赴南京見到汪精衛,談了兩次,自然轉達了毛對汪的致意。

李士群於1943年在汪偽政權的內部傾輒中被殺。1945年8月日本宣佈投降,毛的恩師汪精衛已於上一年去世。潘率領關露等一組有功之臣回到新四軍總部。

中共建政後,潘漢年依資歷、貢獻,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二書記、上海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做了陳毅的主要副手。

1955年3月,年僅49歲的革命元老潘漢年率中共上海代表團,赴北京參加中共全國代表大會,住在北京飯店。會上,毛號召中共的高級官員主動交代自己的問題,無論什麼問題,只要講清楚了,黨組織都可以寬容。

在上海提籃橋監獄關押的敵偽人員中,已有人揭發了潘當年曾去見汪的事,潘漢年自己卻從未向組織講過。因中共中央剛處理過高崗、饒漱石問題,因此潘很緊張,因為他1942年赴南京見汪精衛一事,只有毛一人知道。

潘漢年考慮良久,還是決定向老上級陳毅講清楚。

陳毅聽了潘漢年的彙報後,請他放心,誰也不會懷疑你潘漢年對革命的忠誠,並答應立即去中南海菊香書屋找毛,當面講清楚。只要毛說句話,公安部門就不會追查此事了。

潘做夢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是當天晚上的秘密逮捕。這是毛親自下的命令:潘可以不殺,但要判無期徒刑,關押到死。封口,為的是讓潘永不談及舊事。

潘一直被關押到1977年,死於湖南茶陵縣的勞改茶場。這時,毛已去世大半年了。

《來源:博客中國/山野匹夫》

再稍微談談福州戰役的傷亡數字 | 賈忠偉

在中文維基百科上有關1948年8月福州戰役相關數字,有以下的記載:

而大陸著名軍事研究者徐焰將軍在[金門之戰]這本書中,對於福州戰役只有短短的幾行介紹,主要說法是,當時國軍負責指揮的是時任福州綏靖公署主任的朱紹良將軍(後追贈上將),因局勢混亂,使得解放軍只用很短的時間就攻佔福州,傷亡不算,單單俘虜國軍就高達30,000餘人,解放軍傷亡尚不足500人……

要特別注意的是,在參加福州戰役的國軍當中,還有一支來自臺灣的援軍,即青年軍第201師第603團,這支由呼之周將軍率領的第603團與一個砲兵營(總兵力應有2,000餘人),在抵達福州沒有多久就因為戰局不利而潰散,之後殘部在呼之周將軍的帶領下先搭船返回金門,後再回臺灣休整,沒有參加後來的廈金戰役(含古寧頭戰役)……

不過在當時由603團相關人員接受軍聞媒體的訪問時,卻有一個完全不同於上述紀錄的記載,那就是單單603團就消滅解放軍萬餘人……孫立人將軍秘書沈克勤在之後有關孫立人將軍的傳記中,這個消滅解放軍的數字被下修為8,000餘……而且這些解放軍個個都是因為被603團官兵擊中頭胸腹等要害而亡[原文為:葉飛檢視後發現共軍被擊殺的位置皆在頭胸腹三處,對國軍部隊射擊準確大感吃驚,由此可見孫立人新軍訓練精實度……],這代表孫立人將軍練兵嚴謹,讓青年軍個個都有狙擊手的功夫……嗯……?!

●青年軍第201師是在民國37年(1948年)7月至台灣鳳山接受孫立人將軍整訓,民國 38 年(1949年)2月奉命調往金門,守金門瓊林、古寧頭一帶,10月參與「古寧頭戰役」,在鳳山接受整訓時間約6~7個月。

請參考……

想為孫立人將軍平反兵變冤案,還原事實是最好的方法,而不是創造歷史

「稅警總團」簡史 | 賈忠偉

「稅警總團」的全名是:「財政部緝私處稅務警察總團」。根據初創時期擔任第三團團長張遠南將軍(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學生隊第二十期工兵科畢業)之子──張子勤於《中外雜誌/第七十九卷第五期/2006年5月號》中所寫的專文《崢嶸歲月話稅警》中的介紹,「稅警總團」成立的緣由是因為民國初期中國鹽匪猖獗,導致每年鹽稅損失慘重,由於當時鹽稅大部分必須作為償還「庚子賠償」之用,因此時任財政部長的宋子文與當時美國財政部長史汀生商量,建議美國將部分賠款留給中國,之後利用這筆錢成立一支專為查緝私梟與看守鹽場的稅警武力,如此不但可以保證稅款的徵收順利,自然會加速中國還款的速度。

後經史汀生同意後,由美國先行出資,成立了稅警總團,由於最初之任務為護鹽,因此在許多國外的文獻中,稅警總團也被稱為──鹽師。而稅警總團的一切人事、建制、指揮、薪餉皆不屬軍委會,而隸屬於財政部,由宋子文總其成。稅警總團是在1930年在上海由財政部所屬鹽務緝私營、緝私大隊仿照美國財稅武裝組織改編而成,整個稅警總團是依照當時陸軍編制而成立的,下轄三個團,初期兵力約13,000人,由財政部鹽務局稅警官佐教練所(上海)所長姚觀順將軍(畢業於諾維奇大學,也翻譯成--那威治陸軍大學、威爾猛軍校)協助建立並兼任顧問。西點軍校畢業的溫應星將軍(Ying-Hsing Wen,1887~1968,西點軍校1909年畢業,同一期的中國學生還有陳挺甲,這兩人是中國最早的西點軍校畢業生,溫應星將軍為前聯勤總司令溫哈熊將軍之父)擔任中將總團長,溫將軍在1951年以中將官階退伍後赴美定居,1968年過世後,校方特准其葬於西點軍校校園內。西點軍校為紀念溫將軍,特設「溫應星將軍紀念獎」(Lt. General Ying Hsing Wen Award),頒發給成績優異的外語系畢業生。首屆獎項由當年24歲應屆中文系畢業生Miriam Bottrell於2010年獲得;副團長王賡將軍(1895~1942,其前妻陸小曼有民國四大美女之稱號),1918年畢業於西點軍校,畢業時為全班第二名(全級137名學生)。第一團團長為──畢業於維吉尼亞軍校的趙君邁將軍,日後孫立人將軍就是由趙將軍之推薦才得以進入稅警總團(之前在中央黨務學校【後來的政治大學】擔任第一期學生中隊隊長和教官);第二團團長為──畢業於保定軍校的古鼎華將軍;第三團團長──畢業於日本陸軍士校的張遠南將軍(宋子文妻弟)。(外籍)總顧問為曾經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擔任德軍山地師師長的史坦里少將(有些翻譯寫為:史坦因或施坦因),另有德國與美國籍顧問各四人(也有記錄指出──這八名顧問均為德國人),其中的德籍顧問均由國府第三任德國軍事總顧問──佛采爾將軍安排而來。1932年增加一個團的編制--第四團,由時任稅警總團第二支隊上校司令孫立人兼任團長。另外中校參謀何世禮(畢業於英國烏烈芝皇家軍事學院、勒希爾砲兵學校及法國方丁布魯砲兵專門學校)、山砲營長賈幼慧(美國史丹佛砲兵學院)、迫砲營長周雁賓(維吉尼亞軍校畢業)、工兵營長王之(威爾猛軍校/即維奇大學(Norwich University之ROTC班次1928年班、西點軍校1932年班)等,但整體而言,進入稅警總團服務的軍官仍然是以保定軍校、各地講武學堂及黃埔軍校出身為多。

史坦里專精小部隊戰術,亦即以伍長(士官長)為主的15~20人的小部隊(小組),配有自動步槍、輕重機槍、82公釐迫擊砲、短距離的無線通訊設備(無線通訊設備是在一戰末期才逐漸發展成功)等,一但佔據有利地形後,各小組就可以獨立作戰,還可以相互火力支援,即使面對連、營等大部隊之敵,仍足以應付。

「稅警總團」之後陸續增加了四、五、六等三個團,若再加上總團部直轄特務營、高炮營、炮兵營、通訊營等七個營。全盛時期總兵力有三萬餘人,也是國內第一個擁有英製──維克斯-卡登․洛伊德Mk VI超輕型戰車的部隊。

【維克斯-卡登․洛伊德Mk VI超輕型戰車--圖片摘自維基百科】

由於直屬財政部,因此「稅警總團」的待遇比一般部隊要高很多,以1930年的薪餉為例,編階中將的總團長月薪大洋400元,少將月薪大洋320元,上校月薪大洋240元(也有紀錄為180元),中校月薪大洋170元,少校月薪大洋135元,上尉月薪大洋80元,中尉月薪大洋60元,少尉月薪大洋42元,准尉月薪大洋32元,上士月薪大洋20元,中士月薪大洋16元,下士月薪大洋14元,上等兵月薪大洋12元,一等兵月薪大洋11元,士兵伙食津貼每月4.5元,士官長的加給每月20元。總團長每月特支費高達10,000元(大洋)、團長則為2,000元、營長1,000元。同時期,一桌上好的酒席約需花費大洋20元、白米100斤約5元(1斤約0.5公斤)、一般幫傭月薪約大洋7~10元,因此「稅警總團」的薪資是相當優渥的。

王賡在1931年時接任稅警總團第二任總團長。「一二八事變」爆發後,稅警團被暫編為第88師獨立旅,王賡任旅長。據1932年3月1日上海市政府向南京外交部報告的電文是「旅長王賡於感(27)日因事路經黃浦路,為日方海軍士兵追捕,該旅長避入禮查飯店後,為工部巡捕幫同扭送捕房,由捕頭交與日方帶去自由處置……」。傳說當時王賡隨身帶有國軍戰線配置圖和許多機密文件,這些自然被日軍沒收,因此王賡在脫險後,國民政府就以洩漏軍機為由將其逮捕入獄,史稱「王賡事件」(Ken Wang Incident)。雖然事情真偽尚未釐清,但當時輿論對「王賡獻地圖」之說已到了群情鼎沸,「國人皆曰可殺」的程度。整起事件一直到1935年才獲得正式平反,之後王賡奉命擔任國民政府兵工署昆明辦事處長處長。1937年王賡在香港再婚,之後生一子一女。子名王興安,1949年後留滯大陸不知所蹤,女名王盛宏,後隨姑姑來臺,1963年畢業於台大護理系。

王賡於1942年被派為軍事代表團團員赴美,由熊式輝任團長,同行的還有徐培根等人。但不幸的是在赴美途中路經開羅,王賡的腎疾復發,只好滯留在開羅治療,一個多月後病情惡化,病逝於開羅皇家醫院,時年46歲。盟軍將其安葬在開羅的英軍公墓裡。此時子女尚幼,就由胞妹王淑敏及妹夫游彌堅接回並撫養成人(王淑敏在1931年嫁與游彌堅為繼室,游彌堅後來任臺北市市長)。

有關「一二八事變」時,王賡誤入日軍憲兵區遭到逮捕與洩漏軍事機密要圖一事,據當時擔任王賡重要幕僚的莫雄(1891~1980)的說法,根本沒有這回事,而莫雄在王賡出事後,便立即奉命接任稅警總團長一職。

◆稅警總團建成時下轄5個團,加總團直屬部隊,總兵力相當於6個團。團的編制相當龐大,每班有士兵14人,每班配備輕機槍1挺,6個班編成1個排,3個排編成1連,每連共計252人,相當於當時中央軍甲級正規軍兩個連。1個營轄4個連,另配82公釐迫擊砲兩門。每團統轄3個營,另配特種兵連7個連,每1個團戰鬥兵員共5,000餘人。總團部直轄特務營、高砲營、砲兵營、通訊營等7個營。整個總團擁有兵力3萬餘人。孫立人將軍是在1932年加入稅警總團。同年10月,孫立人調任稅警總團新組建的第4分團團長駐清東。民國26年八一三淞滬戰役時,稅警總團與第25師合編為第八軍,由黃杰任軍長。第一支隊和第二支隊分別於10月1日和2日,先後到達上海,隨即投入戰場,不過卻是被分割使用。稅警總團主要參加薀藻浜與蘇州河戰鬥,日軍登陸金山衛後,又承擔了掩護國軍撤退的任務。淞滬戰役後,稅警團的元氣大傷,餘部被編為第40師。

之後宋子文要求傷癒的孫立人設法招回失散的官兵。之後宋子文將「稅警總團」改名為:「財政部鹽務總局緝私總隊」,任務改成查緝走私之部隊,如此可以避免遭到其他部隊給瓜分、併吞。最初練兵地點是借用湖南長沙嶽麓山的清華大學農學院,之後再因日軍進逼,財政部再將教練所遷至貴州都勻。之後部分部隊改編成遠征軍新三十八師,參加征緬戰役。在貴州都勻期間,原有的德籍顧問已經奉納粹政府之命返回德國,只有史坦因上尉仍堅持留在中國擔任顧問,負責教導射擊和實地戰鬥教練。部分未編入遠征軍的緝私署官兵約14,000餘人,由財政部於1941年7月改編為場警,歸鹽務機關管轄指揮,專責緝私、保產、護稅、警衛等,迄1945年緝私署裁撤,原場警更名「鹽警」,目前內政部警政署保安警察第三總隊即由「鹽警」撤來臺灣之後改編而成。

參見──

(Ⅰ)張子勤:《崢嶸歲月話稅警》(中外雜誌/第七十九卷第五期/2006年5月號)。

(Ⅱ)陳降任:《美軍校畢業首位華裔~守護國父忠貞不渝~華僑將軍姚觀順際遇坎坷埋骨異域》(中外雜誌/2007年10月號)。

(Ⅲ)中文《維基百科》之【孫立人】(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AD%AB%E7%AB%8B%E4%BA%BA)。

(Ⅳ)維基《中文百科》之【王賡】(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8E%8B%E8%B3%A1)。

(Ⅴ)王之:《王之回憶錄(王淡如將軍)》(雄峰出版社) 。

八二三砲戰的另類傳說 | 賈忠偉

畢業於空軍官校第24期、有韓國國父之稱的金九先生(1876~1949)次子、前韓國空軍參謀長(等同國軍之空軍總司令)、曾任駐中華民國大使的金信先生(1922~2016)在他的回憶錄《翱翔在祖國的天空》中透露,八二三砲戰的起因,竟是蔣中正貼身幕僚的太太到香港遊玩時無意中透露訊息給潛伏當地的共諜,進而導致中共強烈轟炸金門,想要利用砲擊來炸死蔣中正。

金信在《翱翔在祖國的天空》書中指出,中華民國撤退來臺之後,兩岸之間是屬於極度緊張的敵對關係,中共派出的間諜幾乎是全面監控臺灣。當時中共發現,臺灣官夫人經常到香港遊玩與購物,這就成為共諜竊取情報的目標,有次蔣中正重要的貼身幕僚太太到香港玩,無意中透露:「老公要到金門出差」;依照這個訊息,中共獲得情報,蔣中正將在8月23日到達金門,因此採取瘋狂砲轟方式,想要轟死蔣中正,不幸中大幸的是,蔣中正一到金門臨時有急事,就馬上搭飛機離開金門回到臺北總統府,僥倖逃過一劫……這類的洩密事情還包括了蔣緯國將軍的元配石靜宜女士,因此觸怒了蔣中正,最後遭到「賜死」的命運!

但當時擔任金門防衛司令部參辦室少校作戰連絡官的傅克毅將軍(畢業於陸軍官校第21期)所口述的《金門八二三砲戰五十週年憶往~傅克毅訪談錄》一文中則有完全不一樣的說法,傅克毅將軍說──蔣中正總統是在民國47年8月20日蒞臨金門。總統偕蔣經國副秘書長先赴馬祖,再乘陽字號軍艦於清晨抵達金門,一行人先赴駐紮於烈嶼(即小金門)的第9師視察,返回金門後再至古寧頭等地視察,晚18時召集團長以上幹部會餐,會餐完畢,蔣總統便立即搭乘陽字號至馬公後駛返回臺北。傅將軍所說的時間、過程與金信的敘述完全不一樣。

另外從美國已解密的第二次臺海危機資料顯示.砲戰開始的兩週內(8.23~9.5日),中共一共發射了127,973發砲彈,而國軍總反擊量僅27,381發,最糟糕的是其中有4天居然一發都未反擊。而在砲戰進行當中,許多潛伏在國軍中的共諜則利用各種通訊方法向中共報告目標,甚至以機槍曳光彈射擊指示方位,導致國軍死傷慘重。

【民國47年,國防部長俞大維至金門視察,由張國英將軍陪侍,右一為時任作戰聯絡官的傅克毅少校。】

禍中殃國的三個美國歷史學者與作家~費正清、白修德與巴巴拉•塔奇曼 | 賈忠偉

巴巴拉•塔奇曼在《史迪威與美國在中國的經驗1911~1945》一書的前言中很坦誠的說,她是以白修德在1948年10月出版的《史迪威文件(後被改名為「史迪威日記」)》為藍本,加上她補充了很多曾經參加過緬甸戰役相關人士的訪談紀錄,又經過費正清的指導與校稿才完成的。

當然只以一本書來作為歷史探索的材料,難免會受到批評,為此巴巴拉在書的前言中為自己找了許多藉口來開脫,她說:「《史迪威檔案》出版後引起轟動,成了暢銷書,對歷史研究者來說更成了他們引用各種珍貴事實和生動語句的來源。不過聽上去有些矛盾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版的日記並不能代表本人的真面目,至少不能全部代表。這些日記本身只是一家之言,特別是史迪威往往有意助日記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放毒』;他這方面原本就有天賦,而當時那種讓人沮喪的環境自然又是火上澆油。有時光寫日記還不過癮,之後他還會用大筆記本或者用單張紙把日記改寫或者進一步展開,而這些他也都保存下來了。有時候這個過程本身也被記錄下來了:『寫啊寫,可怕。』或者是:『我這麼塗塗畫畫,只是為了使自己不去啃散熱器。』這些在其他人那裡不過是稍縱即逝的煩惱都變成了歷史的陳跡。在現實生活中這些怨氣往往會被其他品性所平衡,但在這裡被以過高的比例保留下來了。

最後一點是,我很清楚,這本書就其主題而言,對中國和中國人民是不公平的。由於本書尤其是後半部所關注的中國歷史的一個低潮,而且集中關注了軍隊素質,有不少負面描寫。那些使得中國人民列於世界文明民族前列的品質,如和藹可親、藝術想像力和哲學思考力、性格堅毅、聰明智慧、性格和善以及吃苦耐勞等,都未能恰如其分地傳達出來。作為作者我只能對此深表遺憾。」

參見──巴巴拉•塔奇曼(萬里新譯):《史迪威與美國在中國的經驗1911~1945》(中信出版社),p9~11。

1946年出版了《中國的驚雷(Thunder Out of China)》的《時代雜誌(TIME)》駐華特派員的白修德(Theodore H. White,1915~1986)。在1948年得到史迪威家屬的同意後,整理出版了《史迪威文件/The Stilwell Papers》,書中內容多為史迪威私下的「發洩之語」。但不幸的是,這兩本書的出版上世,就對外宣告著「史迪威—白修德模式(Stilwell-White Paradigm)」這種中國近代史解釋系統的正式誕生。

這個模式的基本原則是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殘暴極權,既沒有正義,也沒有效率,已經喪失了統治的正當性;而「共產黨在和國民黨相形之下是光耀四射的」,延安的中共政權在毛澤東的領導下欣欣向榮,得到了廣大底層民眾的擁護,而且他們並非蘇聯進行共產主義擴張的工具,只是一些親美而和平的土地改革者。

因此這個模式的邏輯結果就是美國應當扶持中共而拋棄國民黨,如果毛澤東「一邊倒」效忠蘇聯——後來的事實果真如此——那絕非中共的先天意識形態追求如此,而完全是華府一味不顧中國民意支持蔣介石乃造成的反效果。

這兩本書在當時就遭到了美國媒體界尤其是有駐華經歷的記者們的反駁,在指出書中大量與事實不符的錯誤之後,他們認為白修德「身上吸取了不少共產主義者的思想」,連一向善待白氏的老東家盧斯也破口大罵,說白是共產主義者和「狗娘養的的臭猶太人」。

《時代》週刊的書評則要溫和很多,雖然他們已經認定白修德是「左傾分子」,但還是委婉地說,作者在駐華報道中的滿腔激情「使他們義憤填膺,直到一怒之下出言不遜」。

這兩本書在當時並未造成廣泛的影響,卻由費正清經過學術包裝和片面引用,形成了統治美國漢學界長達四十年的主流觀點,曾被中國民間學者揶揄為「白費史史觀」。直到1982年出版的費氏之回憶錄中,他還是堅持中共的興起是一種不可能被壓制的革命運動,中共的追求體現了農民的解放和五四以來所揭櫫的民主、科學等種種理想。

但隨著歷史檔案的逐漸解密,費正清不得不開始面對真相,重新修正他對於中國近代史的看法,並對「史迪威—白修德模式」做出了重大否定。在1991年9月去世前夕完稿的《中國新史》中,他承認,中共的興起並非不可遏制,如果沒有日本的大規模入侵,國民黨及其國民政府也能引導中國的現代化進程。

書中他總結道:「蔣中正在歷史上的評價,還要隨著臺灣的中華民國一同上升。」著名學者余英時認為,費正清「覺今是而昨非」,這最後的表態顛覆他堅持了五十年之久的對中共的同情立場,「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根本的改變」。

或許,這也正意味著由白修德這位新聞記者所製造、散布的關於中國近代史的史學幻象,已經慢慢消散,而真相和真理離我們已經不再遙遠。

參見──

(Ⅰ)李君山:《中國駐印軍:緬北反攻與戰時盟軍合作》(政大出版社),p11。

(Ⅱ)國民通訊:《白修德:一位新聞記者的史學幻象》(http://www.open.com.hk/content.php?id=3368)。

犧牲最慘烈的黃埔軍校第十一期 | 林長東

正值中華民國陸軍官校99週年校慶前夕,為你介紹黃埔軍校最悲壯的一期畢業生:黃埔軍校第十一期,他們沒有畢業典禮,才剛畢業就全數投入戰場,全期畢業生在三個月之內犧牲殆盡,全數陣亡於沙場。

黃埔軍校(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十一期校址設立在南京市,在民國23年9月入學,但是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日軍的轟炸機開始濫炸南京城,軍校學生的起居訓練受到影響,被迫遷到郊區的靈谷寺上課。

沒有畢業典禮的第十一期軍校生

民國26年8月27日的夜晚,黃埔軍校第十一期的學生接獲統帥部緊急命令,要求他們提前畢業,立即奔赴上海抗日前線作戰,這1,269名頭戴德式頭盔、德式裝備的最年輕黃埔生,由於臨時太倉促畢業,所以沒有畢業的慶功晚宴,也沒有父母及家人出席畢業典禮,大家悲壯的全副武裝準備次日凌晨從南京下關車站啟程到上海前線抗戰。

蔣中正向畢業生送別

黃埔軍校校長蔣中正特別從江西趕回火車站與這群畢業生送別,蔣校長說:「我們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就靠你們這一屆了,要為中華民國抗日,要為國家犧牲,抗日是一件好事情,是我們的責任,不要退縮,以後的中國人會以你們這一屆黃埔畢業生為榮。」

第十一期的黃埔畢業生聽到蔣中正校長的講話,個個慷慨激昂,同學們相互擁抱道別,彼此有了男子漢的約定,他們相約在抗戰勝利凱旋回到南京之日,再好好相聚,重新舉辦風光的畢業典禮,為抗戰勝利痛飲一杯酒。

在陸軍軍旗引導下,大家各自歸建搭上各節車廂,畢業生到了上海後各自分開,升任基層部隊大家所謂最「菜」的少尉,做底層的軍官,也就是領導士兵拚殺最前線,所以他們是犧牲最慘重的期別,戰爭的慘烈早已超出我們的想像。

淞滬會戰又稱血肉磨坊

淞滬會戰爆發,國軍投入了七十多個師,約七十萬兵力,無奈敵我力量的懸殊,國軍為此付出巨大代價,在會戰中國軍傷亡人數達三十萬人之眾,淞滬會戰被稱為「血肉磨坊」,因為每天國軍有一個師又一個師投入戰場,有的不到3個小時就死了一半,有的支援5個小時就全師陣亡。

淞滬會戰的國軍部隊,師長全是黃埔第一期,旅長、團長為黃埔第三期、第四期,營長、連長是黃埔第五、六期居多,黃埔第十一期都是底層帶兵的基層軍官,所以許多黃埔十一期剛下部隊報到後,立即接替火線上傷亡的排長職務,有的在連長、排長傷亡殆盡,甚至馬上接替連長職務指揮,指揮到士兵所剩無幾,直到以身殉國為止。最可嘆的是,很多黃埔第十一期剛下部隊後,軍銜胸章都來不及發,就壯烈犧牲了,連姓名都還沒造冊。

黃埔第十一期犧牲殆盡

黃埔第十一期是所有期別中犧牲最慘烈的期別,個個視死如歸,活下來的真的很少很少,有位倖存的黃埔第十一期呂傳鏞爺爺說:「我畢業那班能活下來的幾乎沒有,我是因為被派調回去搬兵增援,不然我也可能死掉了,想起來很可憐,就是靠這些人堅強抗日,才有中國抗戰的勝利。」

黃埔第十一期這群最稚嫩的官校畢業生,在上海淞滬戰場各奔東西,他們說好的凱旋之日重新再辦畢業典禮,這個約定只能爽約了,因為他們再也不能相見,淞滬會戰這三個多月這第十一期馬革裹屍,他們的青春身影陸續消失,離開這個他們才20初歲的人世間。

讓我們向黃埔軍校第十一期致敬!
這就是黃埔精神:犧牲、團結、負責。
犧牲自己青春,
團結奔赴前線,
負責保家衛國。

參考資料:曾慶榴《中國為什麼如此尊崇黃埔軍校》大是文化,2016。

談談中外史料中的平滿納會戰|賈忠偉

遠征軍制定會戰的目的是希望能在平滿納佈置一個口袋陷阱,將日軍主力引入並進行圍殲作戰,如果平滿納會戰能按照計劃進行,遠征軍就不會發生後來倉促退入野人山的悲劇…甚至英軍如果能守住馬圭與東敦枝的右翼,應該就不會有後來的仁安羌戰役…即使發生最糟糕的狀況──平滿納會戰失敗,也不會出現後來一路兵敗如山倒的情況,緬甸情勢我認為不會那麼悲慘。

【圖片摘自──呂牧昀、袁梅芳:《中國遠征軍:滇緬戰爭拼圖與老戰士口述歷史》(青森文化),p69。】

(一)如何將日軍引入平滿納

◆遠征軍紀錄:

其中負責欺敵與吸引日軍的是由廖耀湘率領新22師,他們利用斯瓦至平滿納多為隘路的地理條件,各部交替掩護,經過兩週不斷的戰鬥,逐步的將日軍主力逐步吸引到第五軍主力在平滿納的口袋設伏區。

◆日軍紀錄:

新編第22師及裝甲兵團,位於我第55師團之正面,在利用各村落逐次進行抵抗,並向平滿納(賓文那)方向後退中。

第五軍之右翼依託在英印緬軍,左翼依託在第六,作為緬甸北部防禦之中堅,企圖堅守沿平滿納(賓文那)──曼德勒道路之地區,鑑於平滿納(賓文那)附近之戰略價值,將力求長期確保。(根據空中偵察,發現平滿那南側之線及該地西方高地上有陣地)

參見──《(44)日軍對華作戰紀要叢書~緬甸攻略作戰》(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譯印),p492。

(二)右翼英軍在平滿納的表現

◆遠征軍紀錄:

負責掩護中國遠征軍右翼,駐防於伊洛瓦底江一帶──即馬圭(Magway,或譯為馬魏)、東敦枝(Taungdwingyi)一帶的英、緬軍則早已喪失鬥志,4月17日,只跟日軍第33師團一接觸就潰散而後撤,再加上原有駐於曼德勒的預備隊──新38師兩個團被史迪威給調至仁安羌(「仁安羌」在緬甸語為:油河之意,當地有中南半島最大的油田,又翻譯成:「燕南揚」)解救被圍的英軍,只剩114團留駐曼德勒,在沒有足夠兵力可以填補缺口的情況下,使得平滿納地區中國遠征軍的右翼完全暴露給日軍。

◆英軍紀錄:

斯利姆將軍(1891~1970,或譯為:史林姆)在:《反敗為勝:斯利姆元帥印緬地區對日作戰回憶錄(1942~1945)》書中委婉寫道,他在英緬印第1師從馬圭往仁安羌方向北移後,原本計畫棄守東敦枝,派出一支分遣隊在北面大約25英哩的納茂(Natmauk),去掩護英緬印軍與曼德勒之間的交通線,並讓英緬印第17師主力通過主幹道前往馬圭。這樣一來,就可以切斷追擊英緬印第1師的日軍交通線,並從後面攻擊日軍,但計畫遭到亞歷山大將軍(Harold Alexander,1891~1969)──不願意做任何可能會對中國遠征軍造成不利影響的事而做罷!在遠征軍於4月18日凌晨放棄平滿納會戰後,英緬印第17師直到4月25日才撤出東敦枝,轉移到默萊(Mahlaing)、扎耶特康(Zayetkon)一帶…………5月撤入印度。

參見──威廉•約瑟夫•斯利姆(萊桑卓譯、甄銳審校):《反敗為勝:斯利姆元帥印緬地區對日作戰回憶錄(1942~1945)》(民主與建設出版社),p62~66、85。

◆日軍紀錄:

(一)第17英緬印師及第7機械化旅軍在伊洛瓦底江畔與日軍第55師團之正面,正在敗退中。

(二)第1英緬印師,似已從同古方向轉進至伊洛瓦底江方面。

(三)英緬印師相繼吃敗仗,已喪失鬥志,今後可能無力大事抵抗。

參見──《(44)日軍對華作戰紀要叢書~緬甸攻略作戰》(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譯印),p493。

(三)遠征軍放棄平滿納會戰之後的戰局變化

◆遠征軍紀錄:

在危急時刻,參謀團團長林蔚提出兩種意見:(a)繼續平滿納會戰,努力擊破敵軍一路,以解危局;(b)徹底脫出包圍圈,一舉退守曼德勒東北,再增調兵力,重新部署作戰。因為電話不通,於是林蔚星夜派代表到飄背通知羅卓英。史迪威與羅卓英思考再三,原則上同意林蔚的第二種方案。可是在具體戰術上,他們又不同意退到曼德勒東北的方案,而是決定將防線放在平滿納稍北一點的梅提拉(Meiktila,位於緬甸中部城鎮)一線,繼續準備曼德勒會戰。但這個方案遭到杜聿明的反對。他認為,這個計畫的結果,是將第五軍、第六十六軍分佈於長達300公里的平曼公路上,既不能攻,也不能守。杜聿明的看法是,要麼在平滿納打下去,要麼退守東枝、眉苗,「我不同意這樣分散兵力,被敵人各個擊破」。相持不下,又時間緊迫,最終杜聿明還是服從了羅卓英。4月18日凌晨,羅卓英正式下令放棄平滿納會戰,4月20日,平滿納陷落。

參見──

(Ⅰ)黃道炫:《緬甸戰役蔣中正、史迪威的失敗責任》(《抗日戰爭研究》2001 年第 2 期)。

(Ⅱ)郭榮趙:《從珍珠港到雅爾達~中美戰時合作之悲劇》(中國研究中心),p95~96。

(Ⅲ)《(44)日軍對華作戰紀要叢書~緬甸攻略作戰》(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譯印),p493、502。

◆日軍紀錄:

兩翼部隊──右翼隊(第55師團步兵第143聯隊基幹)、左翼隊(第55師團步兵第112聯隊基幹)於18日夜再接近敵人,翌19日拂曉,右翼隊擊破西南都附近之敵後繼續進入平滿納北側,而左翼隊亦大致到達該線,但此時,平滿納市區已無大部隊存在,乃於同日15:30完成市區之掃蕩工作。

師當面之敵,據判斷為第96師之第286團,第278團及新編第22師之一部。

該敵無意堅守平滿納,經小戰鬥後撤退,但之後遇到從西唐河東岸北進之第18師團,在吉洞干附近遭受更大之打擊。

參見──《(44)日軍對華作戰紀要叢書~緬甸攻略作戰》(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譯印),p495~496。

(四)結論:

3月31日杜聿明擬定命令,決定將第五軍分為──「阻擊、 固守、機動」三兵團,分別以新22師、第96師、第200師擔任「以阻擊兵團逐次阻擊消耗敵人後,以固守兵團吸引於平滿納附近,待其膠著以機動兵團轉取攻勢,將敵夾擊包圍於平滿納附近而殲滅之」。4月7日,史迪威在遠征軍高級將領參加的會議上向蔣提交平滿納會戰計畫,並獲批准。10日,由羅卓英正式予以發佈。其作戰設想是:利用斯瓦至平滿納的隘路預設縱深陣地,逐次抵抗優勢敵人的攻擊;在誘敵深入我陣地內尚未立足時,兩側埋伏部隊配合正面部隊一舉反擊消滅敵人。計畫明確應在4月15日前結束作戰。平滿納會戰進行了十多日,單從局部的戰鬥看,遠征軍作戰是積極的,也達到了遲滯敵人的效果,但從全域戰略看,平滿納會戰未達到擊垮敵人的目的,且最後由於西線英緬軍的後撤(4月17日)及東線防線(伊洛瓦底江防線)的瓦解而不得不隨之撤退,遠征軍的戰略目標再次受挫。

另外如文中所述,唯一的預備隊、原駐於曼德勒的新38師被史迪威抽調至仁安羌,在沒有補充兵力的支援下,平滿納戰役只能被迫放棄。而最為悲慘的是──之後一連串的倉促後退導致的野人山悲劇。

參見──

(Ⅰ)黃道炫:《緬甸戰役蔣介石、 史迪威的失敗責任》(《抗日戰爭研究》2001 年第 2 期)。

(Ⅱ)郭榮趙:《從珍珠港到雅爾達~中美戰時合作之悲劇》(中國研究中心),p95~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