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在中國歷史上的重要性 | En Chen

晉朝(西晉 265–316、東晉 317–420)在中國歷史上常被認為「政治羸弱、動亂頻仍」,但若只以成敗論英雄,會低估它在制度延續、文化轉型與民族融合上的關鍵作用。若從長時段看,晉朝其實是「把中國帶過斷裂期」的一個承重王朝。下面分幾個層面說明晉朝對中國歷史的主要貢獻。

一、完成三國後的再統一:避免長期碎裂成常態

結束三國分裂(280 年滅吳)
西晉在司馬炎手中完成統一,結束近百年的三國割據。
雖然統一時間短,但「天下必須一統」的政治正當性被再次確認。
歷史意義不在於統一多久,而在於:
中國沒有像歐洲那樣,把長期分裂「正常化」。

二、確立「門閥士族政治」的運作模式

士族政治制度成熟化
晉承魏制,確立「九品中正制」的實際運作。
政治權力從寒門武功 → 轉向士族門第、文化資本。
雖然帶來問題(階層固化),但也產生了長遠影響:
官僚政治「文化化」
治國能力與經學、名教掛鉤
為後世隋唐的科舉—官僚體系提供對照與反思
換言之:
晉朝讓中國完整地「試過一次貴族政治」,後世才知道它走不通。

三、為「南北分治中國」奠定基本結構

東晉南渡,完成文明重心的轉移
西晉崩潰後,東晉在建康(南京)立國。
大量中原士族、制度、文化南移。
這帶來三個深遠影響:
1. 江南正式成為中國核心區之一
2. 中原文化在南方落地、生根
3. 為隋唐「南北合流型中國」鋪路
沒有東晉,就沒有後來「江南財賦支撐全國」的格局。

四、開啟中國文化史的「內省轉向」

玄學、清談、人格解放的出現
晉代知識分子從「如何治國」轉向「如何做人」。
玄學、清談、名士風度興盛(王弼、何晏、竹林七賢)。
這對中國思想史意義重大:
儒家不再是唯一話語
個體精神、生命價值被討論
為佛教中國化創造思想空間
這是中國文化第一次大規模「向內看」。

五、佛教正式完成中國化的關鍵階段

佛教從外來信仰轉為本土思想資源
晉代高僧、譯經活動頻繁(支遁、道安等)。
佛教與玄學對話,產生「格義佛教」。
這一階段的貢獻在於:
佛教不再只是宗教,而是哲學、倫理與心性論
為隋唐佛學高峰打下理論基礎

六、民族融合與「中國」概念的擴展

五胡入華,重塑「中國人」的邊界
晉末動亂帶來胡漢雜居、衝突與融合。
雖然痛苦,但客觀上:
1. 打破血緣式華夷界線
2. 推動文化—制度型的中國認同
3. 為隋唐多民族帝國提供經驗
中國從「漢族王朝」走向「文明型國家」,晉是關鍵轉折點。

七、在中國長史觀中的定位(一句話總結)

秦漢定型中國,
魏晉試錯中國,
隋唐完成中國。
晉朝的價值,不在於它「做得多好」,而在於它讓中國在崩潰、分裂、痛苦中,沒有失去文明連續性。

佛教慈悲為懷的「卍(左旋)」和納粹殺人不眨眼的「卐(右旋)」| 賈忠偉

有關佛教符號「卍(萬)」和納粹符號「卐」的由來主要有三種考據:

(一)在日常的所有裝飾物裡,最具擴張力和爭議性的是萬字符。「萬」在形體上,無疑就是光線(光明)的象形,而「萬」字的上古中原漢音與「芒」相通,也即「芒」字的假通字……

顧頡剛和饒宗頤等人考據也發現,左右萬字符號在上古經常被混用,因為它們之間沒有重要的語意區別,但在歷史的傳播中,新的寓意獲得了意外的追加。在佛教和道教中,左旋意味著能量的吸納(輸入),而右旋則意味著能量的發出(輸出)。左旋「萬」字的生命吸納性,令其成為正面、光明和正義的力量,而右旋萬字的生命耗散性,則象徵負面、黑暗和邪惡的力量。這是物理學表象向神學法則飛躍的結果,製造了一場歷久不息的符號動亂。

(二)根據岳南和楊仕合著之《風雪定陵》書中(p273~275)的記載,佛教符號「卍」應該來自西藏──「有研究者在西藏那曲以西的毫無宗教色彩的日土岩畫中,發現『卍』由太陽演變而來的全過程」。而「卍」在中國出現開始於唐代,是由波斯、印度、西藏等地引入中國。武則天萬壽二年時製出此字,並來將其讀作「萬」,將「卍」稱為「萬字紋」。不過在古代這個「卍」字紋的方向,左(左旋/卍)右(右旋/卐)都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禁忌。而希特勒的納粹黨則是選用了「右旋/卐」且斜45度的符號作為納粹黨的識別標記。

(三)周健教授在他所寫的《國際反猶主義之探討》書中指出,關於卐字(Swastika,Hakenkreuz,Fylfot)符號之起源,可遠溯至上古時代,全球各文明社會均有發現,爲人類所創造最神秘之符號之一,若從考古學、人類學、心理學、美術(尤其是視覺藝術)等角度分析,可滙成一部鉅著。

大體言之,卐象徵太陽或宇宙間最大之組合──星雲,具永恆之生命力及循環性,吾人所熟悉之佛教教徽──卍,即古印度所遺留,有靜態之穩定性,而納粹黨之黨徽──卐字,採反方向立狀,有動態之原創性,後成軍國主義侵略之象徵。希特勒選用此符號之因,在北歐神話中以卐作雷神(Thor)之鐵鎚,又是代表光明之火焰象徵,在納粹黨黨歌「舉起旗幟」(「Die Fahne Hoch」or「Horst iessel Lied」)之歌詞中,卽吟詠「百萬人望着卐──充滿着希望」(「Es schauen aufs Rakenkreuz vo11 Hoffnung schon Millionen。」)之句子,而希特勒本人亦未預料卐所帶來之魅力及恐怖,凡極權國家之權力核心必隱藏無法刺探之神秘性,如「禁衛隊」之名稱「SS」,被設計成如閃電狀之「(如附圖)」,似乎蘊蓄強大之生命衝力,而彼等鑲銀邊之黑色制服,後成爲閃爍令人戰慄光輝之象徵。德人喜穿整齊之制服,即使文官亦然,而軍人之制服在造型設計上,猶如拿破崙時代之軍裝,以富於美感著稱,配合無所不在之卐字,似乎形成「軍事性感」之意象。

天災人禍不斷,如何趨吉避凶? | 楊秉儒

各位以為的世界末日是怎麼樣的?是一顆超大隕石掉下來一次給個痛快?還是各軍事大國互相亂丟核彈同歸於盡?別傻了,哪有這麼容易?世界末日是有進程的緩慢凌遲。

進入二十一世紀,全世界天災人禍不斷,而其中的人禍,除了國際間的歷史糾結、恩怨情仇使然,更包括拙劣政客的政治操作。基督教和佛教都有不少警世之言。

《天啟四騎士》源自於《新約聖經-啟示錄》第6章,章節中描述,在世界終結,給予全人類最終審判之時,有羔羊解開書卷七封印,召喚出四位分別騎著白、紅、黑、灰四匹馬的騎士,將戰爭、饑荒、瘟疫和死亡帶給接受最終審判的人類,屆時天地失調,日月變色,隨後就是世界毀滅。
騎著白馬,攜帶弓箭的騎士,代表『瘟疫、厲疾』。
騎著紅馬,攜帶砍刀長劍的騎士,代表『戰爭、迫害』。
騎著黑馬,攜帶天秤的騎士,代表『饑饉、不公』。
騎著灰馬,攜帶鐮刀的騎士,代表『死亡、絕望』。

在佛教中,也有類似的描述,就是《小三災》、《大三災》,意指劫末所起的三種災害。分為《小三災》及《大三災》兩種。前者(小三災)起於『住劫』,後者(大三災)起於『壞劫』。依佛教的世界觀,世界之消長係依『成、住、壞、空』四劫永久循環不息。

簡單來說,《小三災》為《刀兵災》、《疾疫災》、《飢饉災》。《大毗婆沙論》中云︰『中劫小三災現,刀兵,疾疫,飢饉。

初刀兵劫將欲起時,贍部洲人極壽十歲,為非法、貪染污相續,不平等愛映蔽其心,邪法縈纏,瞋毒增上,相見便起猛利害心,如今獵師見野禽獸。隨手所執皆成刀杖,各逞凶狂,互相殘害,七日七夜死亡略盡。贍部洲內纔餘萬人,各起慈心,漸增壽量。爾時名為度刀兵劫。
次疾疫劫將欲起時,贍部洲人極壽十歲,由具如前諸過失故,非人吐毒,疾疫流行,遇輒命終,難可救療,都不聞有醫藥之名;時經七月七日七夜,疾疫流行,死亡略盡。贍部洲內纔餘萬人,各起慈心,漸增壽量。爾時名為度疾疫劫。
後飢饉劫將欲起時,贍部洲人極壽十歲,亦具如前諸過失故,天龍忿責不降甘雨,由是世間久遭飢饉。

《大三災》則是指『壞劫』中所產生的毀滅性災害,即火災、水災、風災三種(地震也屬於大三災)。水災之因是貪,如果說全世界的人貪心逐漸上漲,就會被水淹沒。火災之因是瞋恚,火山爆發,瞋恚。風災之因是愚痴,颶風、龍捲風,主因皆屬愚痴。傲慢不平是地震爆發之因。

佛法所講的『業』,有『別業』與『共業』之分。『別業』是個別的眾生造了個別的『業』,使不同的眾生,接受各自的果報;『共業』是不同的眾生在不同的時空,造了同類的『業』,使得不同的眾生共同接受同類的果報。以聖嚴法師的解釋:『「共業」是指大家共同造了累世的因,而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受到了累世的果,是一種共同的果報。』以上所說《天啟四騎士》與《小三災》、《大三災》,在佛法中都屬於『眾生共業』。

至於要如何在世界邁向毀滅時趨吉避凶,不同宗教有不同解釋,但若以佛教來說,佛陀教導眾生,若人能息滅『貪、瞋、痴、慢、疑』,此『五毒心』,斷除四大煩惱,勤修『戒、定、慧、謙敬』,則災難自然化解。就算避無可避,至少也可『重業輕受』。

那麼,什麼又叫做『重業輕受』呢?《涅槃經·師子吼品》說:「修習道故,決定重業可使輕受,不定之業非生報受。」在佛教的觀念裡,每個人能得人身,雖已是福報所致,但仍帶著業報與習氣來到這個世界上;舉止動念之間,隨時都在造業。

人一切造作的業分為『輕業』和『重業』,它們又各分為兩種:『決定業』和『不決定業』,造作各種業有『定得果』和『不定得果』。一切造作的業不一定就得到和它所造作的業對等的果,因為眾生分為有智慧者和愚痴者,有智慧者有智慧慈悲之力,可以讓將來墮入地獄的極重業報轉為現世輕受的果報;但愚痴瞋恚之人也有可能將現世的輕業轉為淪入地獄的重報。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要修行,才要行善、發慈悲心。因為我們如果能夠遠離一切惡業,就會得到善果;如果遠離善業,就會得到惡果。正是因為業報不定,所以修行者才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如果不修行,那就連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也捨棄了。更何況愚痴之人心性不定,造作善業後又百般猶豫,甚至還心生後悔,造作的善業就像浮萍一樣不定,更遑論愚痴眾生喜造惡業,瞋恨、惡口、兩舌、誹謗…,以造作諸惡業為喜,所以更令原本之輕業轉受重報。若再遭遇『眾生共業』,則是『欲求解脫不得,苦無出期』。

佛陀說:『一切諸業不名決定。』一切唯心而已。阿彌陀佛!

佛教僧侶素食/葷食簡史 | Friedrich Wang

最近看看佛教史,很有意思。佛教僧侶何時開始食素而戒除酒肉?這是一個佛教史上的問題,說法有幾種。最靠譜的一種說法是,梁武帝下詔天下僧侶「制斷酒肉」。因為梁武帝在佛教界地位崇高,甚至被追認為十八羅漢之一轉世,尤其推崇淨土宗,他的詔令有很大的影響力,很快在南朝被普遍遵行無誤。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中國的佛教早期來自西域而非印度本土,所以來華弘法的大多是西域各國的僧人。在西域,若堅決不吃肉,那大概只剩下沙漠裡面的沙子可以吃了。所以,早期中國的僧侶並非素食。後來,因為中國是農業國家,加上多數的百姓平常沒有多少肉可以吃,都以素食為主,所以才會有了佛教僧侶可以全面素食的土壤。

但是北方的僧侶,當時還在鮮卑朝廷統治下的華北、西北地區呢?基本上仍是可以肉食的。中國佛教僧侶還要經過幾度的辯證、融合,甚至教義的折衝,而且禪宗與淨土宗幾位大師都是南方人,如慧能等,使得北派佛教漸漸不如南派,最終使得素食成為佛教的基本戒律之一。所以最早要到接近五代十國時期,素食戒律才算是真正完成,而這已經距離梁武帝時期超過500年了。

不過史料證明,其他地區的僧侶,包括西域以及後來的西夏、吐蕃…..等廣大的地區,並未如中原一樣奉行素食。歸根結柢,還是上述的環境因素吧。

最近筆者看早期佛教在印度的情況就很有趣。釋迦摩尼佛祖行遍印度次大陸,帶領僧團弘法,中間歷經艱險。其中最大的一次挑戰,是他的堂弟,阿難尊者的哥哥,提婆達多的挑戰。提婆達多以聰明善謀著稱,並且與佛祖發生了很大的分歧,甚至幾度想要殺害佛祖。他另組僧團,並且公開質疑與挑戰佛祖。他另行公布自己僧團的戒律,其中一項就是不食魚、肉,理由就是不忍殺生,類似今天的慈悲為懷。而佛祖在與其辯論時,是明確反對這一項的,因為佛祖認為百姓所吃的,僧侶也該吃,否則又將要如何到民間弘法?

提婆達多這一派後來以佛教異端的姿態一直存在,直到盛唐時期三藏到天竺取經之時都還存在,在三藏的《大唐西域記》中有記載,並且稱信徒不算少。此時距離佛陀的時代,已經超過1200年之譜,可見其勢力著實不容小覷。

結果,素食這項早期經過佛祖認證的異端教義,竟然在中國的佛教成為正宗戒律。這證明了,宗教不但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也會因為環境而發生教義與解釋上的變化。…..這,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