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翠峰的家世──嘉慶初年間,科舉制度的拔貢。
曾祖父應成公在世時…由於他精研漢醫藥材有成,曾經製造當時被視為絕症的白喉的特效藥。本來幼兒一經罹患此症,咽喉立刻出現白斑點,發燒數日即亡,是一種無藥可醫的可怕傳染病,應成公私自研發特效藥,即免費贈送藥粉,供病患塗抹患部數日即可痊癒。歷來救人無數。
這樣的家世背景,怎會後來接受殖民者的感化?
那是在美麗的語言與訛詐的設計之下的一連串陷阱。其概要如下──
首先,請看其回憶錄中的相關自白──居然是少年時代對於學校生活有如此的感性回憶──
「由於太難考了,我曾經聽過老師說:『凡有投考上級學校,每天晚上到老師宿舍接受補習。』或許有人會以為『惡補』不是戰後才出現的怪現象嗎?我的回答:『不!』,唯一的不同點就是我們現在的『惡補』是要繳補習費的。日治時代的補習,純粹是老師自動自發,而且補習後肚子餓了,老師還會偶而叫師母煮一點東西填一填小朋友的肚子。還有,晚上,鄉村蚊子較多,師母拿著扇子坐在小朋友旁邊一邊替小朋友搧風,也一邊順便趕走蚊子。至今我都還記得…多麼溫馨美麗啊。」〈施翠峰回憶錄,頁40〉
真有那麼難考嗎?正常的教育下,是否應該會問為什麼難考?他習慣發問嗎?他知道當年難考的真實理由嗎?
他在其回憶錄中,只是混亂地說「當時要考上台中一中,如同登天那麼難。以現今情況而言,讀一所中學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作者所言是七十多年前的時空背景…其中本島人較可能去投考者只有三所,其他雖也少數接納台灣人子弟〈約一成〉,可是台灣人總是喜歡擠進台灣人子弟較多的學校,致使台中一中變成台灣學子進攻的第一目標…」〈施翠峰回憶錄,頁46〉,並沒有說出當年真實重要的「時空背景」──
那是我們島上先民所曾指出的,例如:
1920年代曾經在我中台灣擔任公學校教師的楊肇嘉,曾描述他的經歷稱──
「台灣兒童讀的是公學校,日本兒童則有專設的小學校;台灣兒童是不許進入他們的小學校就讀的。而在施教程度上,公學校要比小學校相差約有百分之六十左右。」〈楊肇嘉回憶錄,一,頁183。〉
1926年,日本學者山川均曾在其「弱小民族的悲哀」一文中,更指出──
「小學校和公學校的區別,在制度上,不過是常用日本語與不常用的區別而已。可是實際上,於教程上很有差異,彼此都是六年制,但是公學校這邊,任是以偏袒的眼光來看,也沒有教到小學校的五年以上的課程,這是專門家所承認的。」〈「弱小民族的悲哀」〈續〉,張我軍譯,台灣新民報,1926/7/11〉
1940年,我島音樂家許常惠赴日留學時的時代紀錄則稱──
「當時一般台灣人都認為,公學校的學生程度比小學校至少差兩年以上,許多條件好的台灣人想盡辦法把子女送到小學校……」〈「昨日海上來‧許常惠的生命之歌」,邱坤良著。時報,頁75。〉
研究者很懷疑,施教授怎能只含混地說我們台灣人喜歡擠台灣人的學校?真不知道當年的升學考試有著如此的背景嗎?原來考題出自小學校的教科書──兩者的程度差距兩年級以上,這樣的難度,對於我們的公學校學生真是普通難而已嗎?如果不會解題,能說是我們公學校學童自身的責任嗎?據稱當年若是未經「補課」是不可能通過該考試的──同時,請問在國府統治之下,有類似如此的教程安排嗎?把它們兩者,混淆都稱為「補習」,合理嗎?
最後,作為師大學長的施教授,知否另一個背景?
當年每一個日籍教師比我同資歷的台籍教師的薪水高六成,同時,有一棟宿舍配給;而我台籍教師不僅薪水低,並且沒有宿舍可住,只可領微薄的宿舍津貼。日籍教師有多麼豐厚的收入。
同時,官方還有如此的規定,我們公學校的日籍校長與教師們,升學的錄取率將成為他們的辦學考績根據,知道嗎?
除了升學率高,可以升等、加薪,還有可能成為校長,校長可能成為視學,可以成為高等官!
最最後,施教授應該不知道的是──總督府先後曾另有這樣把小、公學校並舉、混淆而推出過反對「準備教育」的公文──
「因為中學志願入學者已劇增,須突破此所謂入學考試難關之競爭,亦甚為劇烈。結果對於欲升學兒童,在各小、公學校亦施行所謂準備教育,…在內地人之間,對於升學率多之小學校,均認為是優良學校,而以好評好感受歡迎。但對於升學率不良之小學校均給予嚴苛批評,責難學校當事者,結果在小學校即勢必以無理且勉強之方法、手段,露骨強迫授予升學準備教育。由於看到有此惡性補習現象,在總督府學務當局,針對升學考試需改善事宜,經種種研究之後,即勒令絕對廢止在各小、公學校強迫補習,嚴格厲行取締…」〈「台北市史─昭和六年」,北市文獻會,頁261、262。〉
官方的種種研究,怎麼只是高調絕對廢止在各校的強迫補習,卻完全沒有提到當局在考核學校的辦學成績時,應該把升學的錄取率,由其中去除呢!
由上述1940年時赴日的許常惠教授的認知看來,當年我島上公學校有相當嚴重的低智育問題,應該是社會上相當普遍的認知;何以施教授竟與許教授沒有相類似的認知?甚至,我們的學術界竟然因而也流傳著一些類似的那類感情豐富的錯誤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