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群批評《繁花》有理嗎? | 殷正淯

李立群以專業的戲劇藝術表演工作者的身份,批評《繁花》的拍攝與劇情不專業。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王家衛的風格,所以我到現在沒有想看《繁花》,但我們不是專業的戲劇藝術工作者,即便說不懂王家衛的表現方式或者傳達的意念,這都說得過去,可李這麼說就過分了。

李立群吐槽《繁花》:导演拍摄经验不足,王家卫电影让人看不懂

他說看不懂這對於一個專業的戲劇藝術工作者,王家衛在表達什麼,他採用的是什麼手法,對一個長年投身舞台藝術,表演藝術專業演員來說,「不懂」這兩個字特別讓人意外。非線性敘事手法,這在很多舞台劇或影視作品中都會用到,特別是實驗性強的表演都會採用,李立群可以說他不擅長這種表演、敘事模式,但要說看不懂?我太訝異了,除非他不是專業演員,不然怎麼可能不懂。

他以一個專業演員,特別是在大陸被尊為老師的身份,不是一個觀影者的身份在說這些話,重量完全跟我們普通的觀影者是不一樣的。他的簡單幾句話,其實已經把王家衛這部戲貶的一文不值了。他的意思是說,王家衛的藝術表現手法很拙劣,哪怕是他得獎的作品,《重慶森林》、《一代宗師》,我都看不懂,因為手法太糟糕,太粗糙所以我看不懂。而他在電視劇的拍攝上,一樣是門外漢,所以他這部《繁花》在取景、美術、背景考證、劇本、表演指導各個層面都不及格,所以他沒拍出1992年上海該有的樣子。他在罵的不是王家衛,他的箭頭指向CCTV8和騰訊視頻,是在說這兩個投資方沒水準,戲劇審查不嚴謹,門外漢。

我再提供一個資料,「鮑德熹,BBS,生於香港,本名鮑起鳴,香港電影攝影師及導演,著名演員鮑方之子、鮑起靜之弟。曾6度奪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攝影獎,2001年以《臥虎藏龍》獲得奧斯卡最佳攝影獎,亦是第43屆金馬獎最佳攝影得主。他早年就讀香島中學小學部及香島中學,與導演嚴浩為小學同學。」:「鮑方,鮑方,原名鮑繼煥,香港已故男演員、導演,為金像獎影后鮑起靜及電影攝影師鮑德熹之父。」

鮑德熹是這部電視劇的影視總監,王家衛是監製和導演,這兩位在香港都是影視領域最專業的從業人員,特別是鮑德熹,他家兩代父母姐弟全是專業演員與導演。所以李立群在罵的是戲劇嗎?不是,他罵的是這部戲背後的整個團隊。

《繁花》的王家衛沒得獎,許家石別有所見 | 盧治楚

《繁花》一劇在年度電視劇盛典18個獎項中得到12項肯定,唯獨導演名落孫山,常理常情,令人不解。

台視同學孫亞光,也是導播出身,他說得真切:「其實繁花得獎多項,包括男女主角等,惟獨沒有導演獎,無寧是怪事一樁,沒好的"導"演,哪來那麼多最佳"演"員啊 ! ? 」

也是導播出身的作家許家石,有進一步的解析:

「我慕名看了王導的《花樣年華》,之後,就不再看他其他作品。《繁花》也沒有看!我個人淺見是:
製作人是做好一齣戲,編劇編好一齣戲,導演是以映象說好這齣戱!
不論掌聲如何,《花樣年華》令我失望在,導演沒有用映象說好這齣戲的故事,他只確確實實將這齣戲拍成極其唯美考究的沙龍照。

張藝謀截至獲"金熊奬"以前,他拍了很多感人且充滿生命力的電影,比如《紅高梁》。
這些電影以故事及野生人物的個人愛戀及民族大義為軸,映象之美,僅在附著於一個感人的故事之中!

所有創作,說明一個鐵則:留傳於世的,永遠名篇遠重於名句!說好一個故事就是名篇,這是導演首要之責,也是任何一門藝術的評價所在!
你不能以單純的線條、用色、光影處理,評斷一個畫家,你不能用遣辭造句裝飾一個作家!《紅樓夢》如此,《水滸》、《三國》亦復如此。
文學批評史論魏晉對仗工整的駢體文及晚唐、南宋末期詩詞,給了『恰似玲瓏寶塔,拆下不成片斷』的十二字評語,說的就是這種表象奪目,靈魂孤陋現象。

導演亦復如是。張藝謀成名後拍了一堆大成本鉅作如《滿城盡帶黃金甲》等,極盡晝面璀燦華麗,卻依附於一個極其單薄蒼白的故事之上,結果以失敗收場;原因其實簡單明瞭!因為他忘了色彩、光影、構圖是攝影、燈光、美術的職責,並且依附在導演所試圖詮釋的故事之中。他拍的《一個不能少》就感人深刻,原因在此。

這是我對花様年華的純個人看法,也是我對創作的基本概念,那就是明朝公安文學所示:『我手寫我心!心不華麗,心貴真誠,文不華麗,華麗在所言之道。』」

我要說,家石老友的見解極有價值!可我認為,得獎獨缺王家衛,不是因為他沒說好1993年前後的故事(繁花的故事性極強),而是因為他的籍貫多了「香港」一詞,即使他本身也是在上海出生的中國人。

《繁花》與上海 | 黃國樑

香港導演王家衛執導的電視劇《繁花》在大陸紅火。由於一直以來就無追劇之嗜癖,此番照例仍未逐之。但一些片段總是看過的,總覺王家衛對上海,永遠懷著花樣年華那樣的視角,太過織錦、太過繁複、太過幽深、亦太過迷朦。

90年代的上海我算是某種意義上在場的,或說是造訪過吧!1994或95,某夜在上海的一角,三五好友找了一個店,喝孔府宴酒、吃大閘蟹,以及一些別的菜,竟喝得醉了,回飯店路上禁不住出租車的顛簸,搖下車窗往外吐了,一些穢物弄汙了車子,司機用上海話在那罵咧!

當時上海還有很濃的社會主義氛圍,仍然有群出群沒的腳踏車,集體呼嘯過這已不再艷麗的城市街角,人們身上還披著藍色中山裝似的厚襖子。

但它變得很快,到了90年代末,南僑集團的陳飛龍在汾陽路白崇禧故宅開了巴伐利亞式啤酒餐廳寶萊納,那個相對奢靡、有著小資情調的上海,才從人們的記憶復返人間。重新成為真實,但那也是新的上海了。

1998年柯林頓對中國進行國是訪問,就在上海提出了「三不」,三個月後辜振甫也到上海重晤汪道涵,唐樹備說剛剛兩岸已進行了政治對話;顯然,上海仍然是一個政治氣息濃厚的都會,固然和平飯店已開始展露民國時期的租界風華,而新天地也啟動了改造,讓建築師賦予新的時代元素!

那時上海的新的支柱與精神象徵,就該是陸家嘴泥地上蓋起來的東方明珠電視塔,彷彿成了上海再次追逐西方的起跑線!

但我應該找不著王家衛用鏡頭勾勒出來的那個具有文學蒙太奇的上海。那時的上海對未來是困惑的,雖早已脫離了文革,但反封建、反帝與反階級貴族的信條是不能更動的,鄧小平雖然已經告訴大家,必須警惕左,但左的思維依舊無所不在。

那麼,花團錦簇似的《繁花》,就當成一個人們意識中的上海,在真實的上海度過的90年代裡,作為或艱難或迷惘的生活中的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