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的“合道”忘年朋友范光棣教授-分享於范教授告別式 | 薛祺雲

蒙先生不棄,在他最後近兩年歲月中,能有我參與。他在臉書上是這麼形容我的:「我們形容很合得來的朋友叫“志同道合”的人,革命黨中志向相同的人互稱“同志“,”道“是更高的一個層次,指的是思想境界,是世界觀及人生觀的合得來,這種朋友我叫“合道”,一個人一輩子能交上一手可數的“合道”,就很幸運了,我有四個。昨天我就很幸運交了一位忘年合道。」

我在他去年住院動手術前,去探望他一次,因為我注意到他貼文的照片,人消瘦了不少,我問他是否身體有問題,他才說近來常常肚子痛,可能有腫瘤。我就在他開刀前去探望他。術後在醫院,我又去探望了一次。看他骨瘦嶙峋,肌肉流失嚴重,無法發聲言語,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坎兒他不容易過了。

我是從好幾年前他的一篇文章《論急統:范光棣給台灣鄉親的一封公開信》知道范教授的。後來因為我在臉書發表或轉貼一些關於肯定毛澤東時代的文章,他注意到我,同時也給我不少回應、指教與鼓勵。因而我們相識,相交。

在他形容與我交往的英文描述中,他說道:「Met a super-comrade! About a year ago, I noticed among my Facebook friends there was a Maoist! A rare species in deed in Taiwan.」對,我們都是毛派!我們對新中國歷史與毛澤東時代都有異於普遍性的認知。儘管孤獨,但正因為我們有自信,我們所理解的近代中國,才是真正的中國。所以他說:「A rare species in deed in Taiwan.」。他曾經以為自己踽踽獨行,所以他說:「I thought I was the only one!」,沒想到還有我。我知道還有更多人。因此我們相見恨晚,一見如故。

我喜歡稱呼他為范老師。他教授的身份當然毋庸置疑。老師卻是終身著書立說,誨人不倦的光榮冠冕。如同毛主席希望別人稱呼自己一聲「教員」一般。

前年底,我和內人第一次到新竹拇指園小住,有幸與范老師暢談兩日。是很特別的經歷。以范老師的年紀,他的記憶力與邏輯性讓我很是驚艷。尤其是范老師多年積累的三個領域,更是衝破常人所不及論,也不敢論的範疇。
哲學(老子與維根斯坦)、左派(毛時代)與性哲學。

哲學(老子與維根斯坦):
范老師對老子道德經儒家化過程頗有研究,脈絡清晰。其著作也一定程度還原道德經的本意,且不落入傳統中國知識份子的窠臼,至為可貴。對於維根斯坦研究,在兩岸三地更是權威。

左派(毛時代):
他在青壯年時期就前往大陸,親見周恩來與鄧小平兩位領導人的經歷是極其難得的。他對毛主席與社會主義公有制的肯定更是少有。對於我這個父母都是隨軍來臺的眷村外省人二代而言。如果不是近些年因興趣閱讀了相關毛澤東時代的材料,可能也無法理解他當年所見所聞才是普遍的真相。與范老師長談後,讓我更清楚認識當時的氛圍,也更服膺毛主席與社會主義路線。

性哲學:
此外,范老師以回憶錄形式解構性哲學。范老師對這些議題的理解是基於自我實踐與縝密邏輯推演得來,絕非無的放矢。重點是他的底氣,讓他敢直面質疑與挑戰。這都是極其不容易的。如果不是對真相極具信心,又如何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呢!畢竟求真務實才是哲學家一生所追求的。

他對於生死問題,就一位老子哲學家而言,是通透澹然的。他贊成安樂死,甚至曾經試圖上網買巴比妥鹽類藥物為離世做準備。他身為左派哲學家,對遁世於拇指園的規劃與建置,更是源於他對毛澤東時代隨文化大革命的失敗而告終,對中國未能完成社會主義改造的悲憤與無奈。我基於對毛時代稍有涉獵,也和他在詳談間充分理解與交流。我心中更顯不捨。他不只一次提到拇指園就是他晚年居處與長眠之所。

如今,他告別世界。死亡卻非結束,而是能量的解離與重構。死亡更是超越肉體限制的印記。

現在的您終於離苦得樂了,哲思卻也永存。曾經沉浸在您思想春風下的我,心中始終都有您位置的。別了,我的「合道」老朋友。

發表迴響

在下方填入你的資料或按右方圖示以社群網站登入:

WordPress.com 標誌

您的留言將使用 WordPress.com 帳號。 登出 /  變更 )

Twitter picture

您的留言將使用 Twitter 帳號。 登出 /  變更 )

Facebook照片

您的留言將使用 Facebook 帳號。 登出 /  變更 )

連結到 %s